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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牧白停了腳步,沈佑棠跟在她身後,見她抓著門框的手緊了一緊,隨即放開,大步去了。

    沈佑棠本以為周牧白會往後堂略做休息,怎知她抬步出門,直往軍營中去,知她是去探望傷員,忙令沈岩沈嵐隨侍左右。

    天色大亮,一輪紅日掙脫束縛躍然在東方,沈佑棠站在衙署門前,望著周牧白遠去的背影,雙手做拱,深深一拜。

    自周牧白帶人奔往曲陽城,周牧笛在營中就覺百般無聊,日日嚷著要溜去暨郡玩耍,衛瑾鵬無奈,只得讓兩個心腹帶著幾個親兵護著她進城。

    心腹及親兵都得了話,知道這是京中郡王的公子,來軍營中長長見識,便也鞍前馬後,伺候得周到。

    這日進到城中,周牧笛往大街上轉悠了兩圈,也無甚稀奇之物,正覺著無趣,一個機靈的親兵上前言道,轉角處有一家茶樓,裝潢精緻,二樓雅間沿街一方設了迴廊遮陽,可以一邊品茶一邊看樓下風景。周牧笛拍拍手贊他聰明,一行人便往茶樓中去。

    秋日的陽光有些耀眼,周牧笛獨自坐在二樓迴廊之下,面前擺了幾盤茶點,身後站著幾個護衛。她捻著一塊如意芝麻涼卷咬了一小口,心道:“雖然粗糲些,味道倒是別致。改日帶小白哥哥來嘗嘗。”

    廊前扶欄外還種著半圈蘭草,蘭草嬌貴,對氣候土壤多有挑剔,故此在西陲頗為少見。眼前這片蘭草雖不是什麼名種,卻難得養成這般玉潤的模樣,看著也是可愛。周牧笛撐著下巴出了一會神,就聽到小二在雅間外喚道:“客官,店裡的花匠來了,可否容他進屋擺弄一會花草。”

    周牧笛自是不願被人打擾,可又想到如今自己是個公子哥,總得大氣些,便抬了抬下巴,護衛會意,走過去開門。

    小二哥帶著個年輕男孩兒走進來,十七八歲年紀,拎著花壺花鏟,戴著書生帽,俊秀白皙。

    小二先給周牧笛陪個不是,周牧笛心不在焉的應了,護衛們圍在她周圍,男孩兒看了看,自上前擺弄那些蘭草。

    周牧笛等了一會,見還沒弄完,便有些不耐煩,抬腳就要走了。忽聽那男孩兒在身後道:“這幾株蘭草怎的放在這頭?”

    小二哥想了想道:“昨日老闆娘請匠人來修護欄,花花草草沒地兒放,挪那兒了。”

    男孩兒動手將蘭草搬下來,小二攔著道:“老闆娘說了,圍這半圈好看,客官們都喜歡,讓就放這兒。”

    男孩兒斜了他一眼,“蘭草喜陰,擱在日頭底下沒兩天就要蔫了。到時你們又說我沒本事,種壞了花兒。要麼你們另請高明吧。”說罷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往門外走去。

    小二在後邊跺腳直嚷:“白墨!白墨!這兒除了你還有誰能養蘭!!”

    那叫白墨的男孩兒也不應,木樓梯上噠噠的腳步聲去遠,周牧笛還在廊下,見他下了樓,走過街頭轉角,不見了身影。

    日子尋常,在營中呆了幾日,周牧笛又領著護衛往暨郡城中去。衛瑾鵬聽到手下回報,只皺了皺眉,實在管不住她,何況軍中諸事繁雜,他也無甚心思去伺候這小公主。

    再到那間茶樓,果見廊下的蘭草都耷拉著無甚精神,牧笛彈指撥了撥,一株蘭草在她指間搖曳片刻,又垂垂的低下頭去。

    天色有些暗淡了,桌上的茶點半分未動,周牧笛倚在木質的欄杆前,手中把玩著一支長笛。笛身翠綠通透,笛尾還墜著一枚小小的玉片,玉片上刻著一個古體的“牧”字,她捏著玉片兒望向天邊流雲,聚散無常,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護衛看了看天色,上前請她回營,她淡淡的應了一句,再坐半晌,懶懶的起身下樓。門丁牽著馬過來,周牧笛踏著上馬石,幾個護衛護著她翻身上去,一行人轉過街心,就看見喧喧嚷嚷的圍了一圈人。

    周牧笛無心看熱鬧,打馬往城門方向去,才走了幾步,就聽到一個聲音嚷道:“我又不是你家家奴,憑什麼定要跟著你去!”

    那聲音有幾分熟悉,像是在哪兒聽過。周牧笛側耳想了會,又聽到一個惡狠狠的聲音道:“誰管你是不是家奴!我家老爺要你去你便要去!”

    “放開我!”前邊那聲音掙扎著,還傳來了廝打的聲響,又聽他大聲嚷道:“這暨郡就沒有王法了嗎!”

    “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個鞭子劃拉著斯聲抽出去,惡狠狠的聲音道:“我家老爺就是王法!”

    圍觀的人群有人認出這是城中一霸,都怯弱的逐漸散開。周牧笛坐在馬背上,在四散的人群中看見幾個大漢圍著一個白皙的少年站在街心,少年的身上已帶著幾道血跡傷痕,又是一鞭子抽下,正好打在他臉上,帶出一道斑駁的痕跡,他倔強的抬起頭來,對上周牧笛清亮的眼睛。

    蘭草悠悠,東軒遺香。

    那少年,是白墨。

    第39章 恪盡全力

    白墨看著周牧笛在馬背上輕笑了笑, 那笑容冷冷的, 還帶著幾分傲氣。她的眼光從自己身上一晃而過, 停留在那兇狠的彪漢身上。

    策馬向前幾步,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周牧笛已一鞭子抽在那彪漢後背, 揚聲喝道:“你說誰是這裡的王法!”

    彪漢吃痛,轉過頭來, 見是一個瘦弱少年騎在馬上, 服飾矜貴, 看著卻臉生。他扭著嘴臉陰狠道:“用得著你多管閒事!”說著揚起手中鞭子,可還未揮出, 便被不知何時站在旁邊的男子擰住了胳膊, 剛要嚷嚷,又被一個手刀斬在肩頭,疼得他半跪在地上, 臉都紫了,才知道遇上了狠角色。

    爾後的事情平復極快, 幾個護衛押著彪漢去了暨郡府衙, 那暨郡郡守本還護著本地大戶, 見護衛摸出令牌,才忙不迭的揚聲查辦,先傳了那大戶來,制他管教不嚴之罪,還罰了一大筆銀兩。銀兩被送到城郊赤翼軍軍營中, 衛瑾鵬聽說後摸了摸鼻子,讓人登記入庫,將銀兩充作軍餉。

    當其時,見事已了結,兩個心腹親衛護著周牧笛,轉身要往城門去。

    白墨忍著痛,忙上去在周牧笛的馬前做了一揖,言道:“多謝公子相救。”

    周牧笛“嗯”了一聲,不再理他,策馬揚鞭而去。

    白墨捂著肩膀上的傷,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才轉身往城中尋了家藥鋪,自己寫了個活血化瘀的方子,讓夥計抓藥。

    藥鋪夥計見他自己給自己寫方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白墨低頭看看自己衣衫襤褸,還滿是血痕,只自嘲的笑笑,從懷裡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櫃檯上。

    曲陽城被困第七日,有兵丁在城中搶糧,失手打死一名老嫗,玄翼軍中按軍規處置了。第十日,斗米要價斗金。十五日,所有可食之物都已有價無市。三十日,百姓多有掘草根樹皮為食,把省出來的一口粗糲面饃塞進餓得面黃肌瘦的孩童嘴裡。

    荼軍圍困愈緊,城中哀哀之聲不絕於耳。

    周牧白坐在桌案後,沉眉聽著軍中文書簡報。清俊的臉龐消瘦削尖,一雙靈雋的眼睛卻更顯得黑亮。

    文書退去後,周牧白招來參將幕僚,淡淡道,曲陽城被圍,往來消息無法傳遞,大軍必不敢貿然前來,需設法遞出消息以求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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