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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糰子知道規矩,答應著轉身去廚房。小果子也只到寢殿門口,碧玥在屋裡熏著香,看他們回來,忙放下手上的事情過來接過手。
牧白雖是醉了,可還醒著三分,只手腳發軟,聽他們忙亂把自己送到床榻上,小廚房送了熱水來,書瑤擰了巾布給他淨臉,又擦了手心,低聲和碧玥說著什麼。牧白掙扎著要起身,奈何全身無力,忽然胃裡一陣翻滾,正難受,只覺一雙軟手托著他頸脖將他扶起,他勉力睜開眼睛,扶著他的是書瑤,碧玥沏了醒酒茶送到他唇邊,他就著喝了兩口,只由著她們脫去外袍,便捂上被子,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卻是中夜,周牧白是被自己痛醒的,他摁著自己肚腹緩了口氣,才揚聲道:“來人,掌燈。”
書瑤推開房門,將雪紗帳外一盞琉璃燈燃起,聽出周牧白的聲音有些不對,有些著急的問:“殿下,可要什麼?”
“我腹痛如絞,你給我斟杯熱茶來。”牧白的聲音從紗帳中傳出來。
書瑤倒了杯熱茶,撩開紗帳,一手扶著牧白坐起,將茶遞給他:“殿下,叫小糰子去請太醫來吧。”
“別去!”牧白虛弱又著急,喝了兩口茶,才勉強的道:“許是今日在東宮喝了冷酒,你扶我躺下來。”
書瑤從沒見過周牧白這麼虛弱的樣子,眼淚直打轉兒,又不敢不依,只得扶著他躺下。
牧白翻了個身蜷緊被子,弓著背抵擋腹中絞痛,書瑤看他額上儘是冷汗,便要去擰個熱毛巾來給他擦汗,一低頭,卻看到被褥上一灘血跡,嚇得驚叫了一聲:“殿下!!!”
牧白聽著聲音不對,摁著肚子轉過身來,只看到書瑤微有些抖,支起身順著她的眼光看去,只見自己方才躺著的地方遺著一小灘血。牧白也嚇著了,可他是略通些醫理的,一望便知是怎麼回事,再抬頭看書瑤,書瑤緊咬著下唇瑟瑟發抖。
好一會,書瑤才緩緩抬起頭來,依舊是抖著,似乎還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周牧白半支著身子,也望著她,鬢髮已散了下來,半垂在肩上,眉頭微蹙著,倔強又孱弱的模樣,可不就是個含苞待放的美人胚子麼。
“殿下……”書瑤有些艱難的開口:“殿下……莫非是……是……”
牧白心裡一緊,只得嘆道:“嗯。我是……”
話未講完,書瑤已伸手掩了她的口,往窗外一望,續而反應過來失禮了,忙又收手輕聲道:“殿下,外邊還有守夜的婆子呢。”說著起身將窗子關嚴實了,再走回床前,也不敢坐下,只跪在地上。
牧白放低了聲音道:“你放心,這事若是被父皇知曉,我自會一力承當。只是在這之前,你可否為我守住這個秘密?”
書瑤搖搖頭,看周牧白眉頭驟緊,急忙磕了個頭道:“書瑤雖不知殿下為何會……會如此,但必定會為殿下守住這個秘密。您向來不喜奴才們在您面前卑躬屈膝,只因您心裡也將我們當人看,向日裡您怎麼待我們,這泉清宮裡人人都是知道的,吃穿用度,但凡您有的,從來沒有委屈過我們這些下人,書瑤自小入宮為婢,也曾服侍過幾位主子,但也惟有您,才真正是從未看低過我們。”書瑤說著說著,也不知想到什麼,眼圈兒微微的紅了,只是她低著頭,那紅痕也就如晚風夜露,須臾消散。
“呵。”牧白輕嘆:“只因我也是如你們一般,從窮苦中來。”頓了頓又道:“那你適才怎麼搖頭?”
“殿下方才說,若是被皇上知曉,便要一力承當。這萬萬使不得。”書瑤的聲音又低了低,牧白只得道:“你先起來,靠近些說。”
書瑤起身坐到榻前,牧白執了她的手道:“怎麼這麼涼,你拿我袍子捂著。”書瑤卻握緊了牧白的手,聲音仍舊有些顫:“殿下,您回宮也好幾年了,該當知道皇家最忌諱什麼。”
牧白挑了挑眉,書瑤接著道:“這事情若被他人知曉,您便是……”她咬咬唇沒敢說下去,牧白自己接了緩緩的道:“欺君。”
“若真有這天,皇家必不許有可能知情的人留下,不止是殿下您,只怕……”書瑤想穩著自己,卻止不住滿臉恐懼的神色:“只怕整個泉清宮的人也都不復存在。”
周牧白猛一抬頭,想起幾年前攀上那株大樹後周凜責罰時說的話,耳畔卻是書瑤的哀求:“我們的性命,其實都只在您一念之間。所以殿下,求您,為了這一宮的人,求您保守這個秘密。”
第10章 裴醫請脈
次日一早,周牧白令小糰子去太醫院請御醫,書瑤病了,都不許去擾她。雖然太子大婚,三日同慶,但自己也需在書房溫書,非傳不得入內。
是以裴冬成到泉清宮時並沒見到周牧白,小糰子領他去了書瑤的寢房,有小丫頭搬了矮几過來,將脈枕置於几上,書瑤只說腹痛如絞,從粉色的紗幔中伸出手來,小丫頭拿薄紗帕子覆在了她腕上,裴冬成頷首告罪,才將三指搭在那紗帕上。
不過片刻,裴冬成便皺了眉,似在思量,又過一陣方道:“姑娘……”卻又沒了下文。
紗帳里傳出書瑤的聲音:“可是書瑤病得重了?裴太醫但說無妨。”
“姑娘這是……”裴冬成咳了一聲,臉上有些訕訕的:“嗯,是天癸所至。待我開個方子即可舒緩,再配以清淡藥膳,少動少慮,切記不可踏足冷水。”
書瑤一一應下,再遣了個小內侍跟著裴太醫回太醫院取藥。待眾人都離去,書瑤掀開蔓簾,自己先下了榻,再躬身將周牧白扶了出來,看看室外無人,忙送牧白回寢殿歇息。
堪堪已是午後,御花園裡秋色正濃,周牧笛想著昨日牧白醉了酒也不知今日怎樣,便帶著貼身侍女亦如來探牧白。剛到泉清宮門口,小內侍便飛奔進去稟報,書瑤和碧玥雙雙迎了出來,行過禮請她到外殿奉茶,聞說周牧白仍在歇晌,牧笛想了想,只說在泉清宮裡逛逛看些秋景,也等哥哥醒來,不需人伺候。書瑤她們也只得躬身告退,隨她去了。
哪知這公主頑劣得緊,看眾人都退下,嘻嘻一笑,帶著亦如尋到牧白寢殿,左右望了望,讓亦如守著門口,自己要進去嚇牧白一跳!
“小白哥哥……”周牧笛隔著雪紗帳喚了一聲,一室里靜悄悄,她抿著嘴輕笑,伸手挽起蔓簾……
“咦?小公主呢?”書瑤在小廚房裡拿了新出屜的棗泥酥送到外殿,不見了周牧笛蹤影,問殿外的小內侍,小內侍搖搖頭還未說話,碧玥從旁走了過來,一臉納悶:“奇怪,怎么小公主急匆匆的跑出去了?亦如在後邊喚她她也不理。”
“小公主出去了?”書瑤聽了心裡咯噔一下,忙問:“可說了什麼?”
碧玥搖搖頭:“沒說什麼,只是臉色不大好,灰灰白白的,我給她請安她也跟沒看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