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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周牧笛又見到了白墨。在赤翼軍的軍營之中,遠遠的看到陳旭帶著個人,從草坡上一路走下,周牧笛眯了眯眼睛,也不去管他,依舊往射場去。
營中無聊,周牧笛近來迷上了騎射。瑞國先祖以征伐得天下,作為當朝公主,她和皇姐周牧歌也曾習練弓馬,一則增強體魄,二則,以策萬一。而今在營中不乏好手,周牧笛技癢,比試一番發覺自己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好勝心起,續而虛心求教,果然日漸進益。
白墨也看到了周牧笛,他目力極好,一眼認出這是當日在市井之中伸出援手之人,可這人似乎很傲,救他,也不過順手罷了。他跟著陳旭走到馬舍,衛瑾鵬正和庾少卿在帳內談著入冬之前要給馬匹安排保暖的事宜,聽說請的人到了,也跑了過來,看看他能否救回幾十條……馬命。
白墨在馬舍中閉目站了一會,走到幾匹病馬之旁摸了摸馬背,轉而又摸了摸馬腹,最後走到一匹高大的黃驃馬身邊,摟著它脖子喃喃的說了幾句話。黃驃馬來回踏了踏蹄子,還噴了兩個響鼻。
陳旭看得不耐煩,暗道這不會是故弄玄虛呢吧,人可是他薦回來的。他看了看衛將軍。衛瑾鵬環著雙手站在一旁,民間多異氏,嘗有人能通獸語,他倒也聽說過。
好半晌,白墨才走了過來,幾人走出馬舍,在一旁的帳營中坐下。
“臌氣之症。”白墨道:“且有些時日了吧。有幾匹馬已經腸音減弱, 脈象沉澀。”
庾少卿頻頻點頭:“我已用藥灌服,卻不見成效。”
白墨笑:“你定是用了芒硝和大黃。”見庾少卿又點頭,才又接著道:“它不愛吃。”
庾少卿愣了愣,白墨也不多說,抬手寫了幾行字,遞給他道:“記著加入芝麻油,才香。
庾少卿接過方子細看,恍然大悟般拍著自己的腿,起身道了謝,辭過衛將軍,樂呵呵的出門籌藥去了。
幾人又到馬舍中看了一回,白墨指著糠槽之處薦了些改善之法。陳旭封了銀子過來,白墨接了銀子放入懷中,拱手道:“此藥三日內即可見效。告辭。”
衛瑾鵬覺著這是個人才,軍里飼馬之人不少,懂馬之人卻無,隨即邀他留下。
白墨笑說自己鄉野之人,不慣軍中規矩,留下只恐生事。
說著幾步走到門邊,一個人從門外直撞進來,迎面撲到白墨跟前,白墨自然而然抬手一推……嗯?什麼東西這麼軟!
周牧笛剛從射場出來,繞道去了馬舍,不想才一進門,就!!!她呆愣了一下,隨即想都沒想揚手揮出,眾人就聽到,“啪!”,一聲脆響。
“你!!!”白墨捂著臉。
周牧笛咬牙:“混蛋!”
她要下令衛將軍打他一百軍棍,不,一千軍棍!可她見著幾個飼馬的兵士都看了過來,站在一旁的陳旭驚訝的張大了嘴,她跺跺腳,最終只得狠狠的瞪了白墨一眼,跑了出去。
“誒!”白墨還想追,一抬腳,被衛瑾鵬攔住了。
衛瑾鵬道,小兄弟,你闖禍了。禍還不小。
白墨想了想,大約明白了過來,慢慢漲紅了臉。
衛瑾鵬慢條斯理的道,軍里馬政正缺人手,你留下來,有了正經官職,我才有法子保你。
白墨一張臉紅紅白白,怎麼想都覺著衛將軍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可末了,他也只得道:“我本非軍中之人,將軍若能與我約法三章我便留下。第一,我只管牧馬,不去應卯;第二,我獨來獨往慣了,不願與軍中之人往來應酬;第三,我絕不上戰場。”
衛瑾鵬聽了覺著可行,且本是擔心這陌生之人知多了軍中事會有不妥,如此一來,這一點也可免憂了。
等庾少卿回來,衛瑾鵬說聘了白墨給他做副手,庾少卿很高興,直道年輕有為,後生可畏。
登記了名冊分派了營帳,白墨言道要回去收拾收拾,庾少卿放他去了,不想還未出營寨大門,就碰到了周牧笛。
周牧笛手中拿著長鞭,白墨還以為她又要去馬舍,上前給她施禮,道歉的話還未出口,那鞭子已經刷刷刷直抽下來,白墨被揍得懵了一瞬,忙抱著頭左閃右避,周牧笛紅著眼鞭子不停的揮下來,白墨趁著她抬手的一瞬間,執住了鞭子,發狠道:“你再打我我還手了!”
周牧笛用力回抽,那鞭子停在白墨手中搶不回來,她抬起頭盯著白墨,眼神凌厲之中還透著委屈。
白墨愣住了,放開手中的鞭子,走前一步低聲道:“對不起。”
周牧笛盯著他,倔強的雙眼蓄著一汪淚。半晌收回鞭子,抬手抹了一下眼睛,轉身而去。
白墨又跟上兩步,去拉她的袖子,周牧笛順勢回身,“啪!”又是一聲脆響。
白墨完全愣在當地,周牧笛看著他呆頭鵝的樣子,“嗤”的一下笑出了聲。但只一聲,又停了下來。白墨摸摸頭,放開她的袖子,又說了一句:“對不起啊。”
周牧笛的臉慢慢的慢慢的紅了起來,丟下他要走。忽聽到馬蹄聲疾馳而來,兩人抬眼望去,沈岩帶著睿王府親衛五騎,俯身衝鋒,眨眼奔到營寨前。
第42章 爾敢逆孤
周牧白與東宮衛一行抵達葉郡時已是深夜, 十騎快馬並未入城, 而是直接繞去了葉郡一側的玄翼軍大營。
寨門前有兵卒把守, 周牧白亮出睿親王印信, 兵吏立即將寨門打開。早有人飛奔進寨回稟,片刻之後, 孟想座下的軍師戚文皓領著兩個副將匆匆趕來,迎他們到中營大帳。
幾人先給睿親王行了軍禮, 戚文皓道:“殿下來得不巧, 孟將軍罹病多日, 此刻正在城中養傷。殿下遠途跋涉,不若先歇息一晚, 明日一早微臣即刻接孟將軍前來。”
“不必這般麻煩。本王親自去接孟將軍。戚大人派幾個親兵引路便好。”周牧白負手道。
“此刻?”
“此刻!”
戚文皓臉上便有些不好看了。身旁魁梧副將崔耀樑立即上前道:“殿下, 我們將軍不慎摔佘了腿,現今天色太晚,城門已關……”
“放肆!”他話未說完, 沈嵐已抽出馬鞭迅敏上前,一鞭子揮在他臉上:“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睿親王面前這般說話!”
崔耀樑的臉上立即現了血痕。他跟著孟想日久, 在軍中也頗有威望, 而今忽然被抽了一鞭, 立即滿臉怒容,狠狠的盯著沈嵐。
戚文皓掃了副將一眼,對周牧白拱手道:“既然如此,也不敢勞動殿下。還請殿下與諸位大人稍待,微臣這就著人去接將軍。”
“戚大人。”周牧白忽而又慢條斯理的道:“這稍待, 最好真的只是稍待。孤王再不濟,也是父皇親封的睿親王,莫說孤帶來的是軍情,即便孤是要與將軍秉燭閒嗑,他孟將軍,就不必漏夜前來麼?”她說著緩緩笑了一笑,那笑容仿佛真心,眼中卻冷冽無比。
戚文皓在她的雙眸中讀出了殺氣,心中一凜,忙低頭應了,帶著兩個副將疾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