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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牧白橫他一眼,竟不答話,跨步抬手,直攻了過來。
沈嵐立即接住,兩人也不講什麼招式,只拳腳上你來我往。到後來漸漸越打越凶,周牧白一拳揮來,沈嵐甚至避都不避,臉側被重重一擊,雙耳嗡嗡作響,裂開的嘴角慢慢溢出血絲。他的眼睛眯了一下,在周牧白抬腿掃過來時左掌推出,格開她的長腿,右手握拳,如方才受到的重擊一樣,朝著周牧白眼角揮去。
周牧白被打翻在地,立即又一躍而起,朝著沈嵐猛撲過去,兩人又斗在一起。
拳拳到肉,兩人很快都受了傷,沈嵐被周牧白的狠勁壓制住,拳頭再打出時被她一個迴旋踢,勾倒在地,周牧白撲上前,單膝壓在他胸口,舉起拳頭就要往他面門打去,卻在擊下去的一瞬間,硬生生停住了手。
沈嵐喘著粗氣,看著上方壓制住他的周牧白。周牧白赤紅著雙眼,定定的盯著他,好一會,她慢慢放開手,跌坐在地上,筋疲力盡的大口呼吸,眼中漸漸恢復了清明。
沈岩走過來,看他倆臉上手上都掛了彩,他盤腿坐在兩人身邊,伸出食指捅了捅沈嵐臉上的傷,沈嵐疼得嗷嗷叫,要撲過去揍他又實在沒力氣,只得裝哭。周牧白聽了兩句,還是抬腳踹了他一下,哭得實在太難聽了。
晚膳時分周牧白讓人給沈岩沈嵐送了一小鍋紅燒肉,沈嵐嘴角還掛著傷,疼得咧牙咧嘴,還是吃得歡騰。
沈岩笑他一鍋肉就能收買了,沈嵐也不以為意,夾了一塊五花方肉放進沈岩碗裡,“喏,讓你沾沾我的光。”
“切!”沈岩笑罵一句,自己夾了兩筷,吃著吃著笑容停了下來。他嘆氣道:“也不知睿王妃現在何處。”
沈嵐聽說,舉著的碗也頓了一下。他想了一會,放下筷子道:“你說,咱哥倆出營去探一探消息,可使得?”
沈岩聽了點點頭,又夾起一塊肉,“明兒個一早咱們去跟殿下請命。”
沈嵐一邊要點頭一邊要搶他手上的紅燒肉,還鬧著外邊就響起了傳訊兵的聲音:“兩位大人,有探子飛馬回報,諸位將領都到中營去了,兩位大人可要前往?”
兩人一聽,扔下碗筷就往外跑。
趕到中營時,副將們已陸續到齊,周牧白不知從何處趕來,剛掀起簾幕走進去,眾人看到她臉上的淤青傷痕都楞了一下。
探子單膝跪在地上,拱手回稟。漸將部落的各路響馬在四方擄掠後,按慣例會就近聚首,各自炫耀所得,再將最華麗的戰利品獻給漸將王。此次響馬頭子達薄幹擄得美女數人,聽聞其中一人有閉月羞花之色,更兼沉魚落雁之姿,各路響馬頭子皆垂涎,有人願出千金以換。
“小人偽做倒賣貨商,混入寨中,設法與那美麗女子的近旁人說了句話,為求確實,小人斗膽呼了一句殿下的尊名,那丫鬟立即聽明白了,言道上者正是牧白之妻。”那探子偷眼看了看周牧白,見她目光深沉緊盯著自己,遲疑了一下,仍是回道:“小人還打聽到,達薄幹不願回到部落敬獻美女,要搶先在明日黃昏,於宛丘營寨,將絕色美人娶做自己的夫人……”
四周空氣冷凝,諸將臉上皆色變,周牧白沉默片刻,突然抽出佩劍猛然斬在桌案上,“鏘”的一聲,花梨木的案頭被斬下平整整的一個桌角。
她睥睨環顧,陰沉著臉色一字一字道:“傳孤王號令!星夜奔襲!攻宛丘!殺響馬!擒得達薄幹者,無論死生,皆重賞!”
“殿下!”沈佑棠撩袍下跪,還未接上一句話,周牧白已將手中長劍直指著他,聲音冰冷:“沈副典軍!若再多言,莫怪本王無情!”
言罷再不看他,提著劍走出中營。沈佑棠跪在地上,愣愣的看了一會,沈岩從旁扶他起來,他定了定神,即刻排兵點將:“諸位將領,請帶齊營中所有兵馬,隨殿下赴戰!沈岩沈嵐,此時宛丘眾響馬雲集,定是十分險惡,你們當緊護殿下左右,不得片離。陳旭,立即將手中分隊撒網,尋到衛瑾鵬將軍,請他立即帶人馬回赤翼營防守!洛副將,你親自帶幾個人快馬去葉郡,將此間事情分說明白,務必求得太子派兵往宛丘,共殺響馬!助睿親王一臂之力!”
“末將,領命!”諸將轟然應領!
宛丘,橘紅色的落日懸掛在無盡的黃沙地上,荼族達薄幹響馬營寨里,殺羊宰牛,烈焰烹享,各路響馬划拳鬥技,一壇一壇的烈酒不斷被送上流水長桌,酒香四溢,便是輪班值守的小卒也忍不住偷飲了幾口。
一頂大帳內,思源和書瑤緊守著沈纖蕁,一個滿臉堆笑的胖婦跪坐在她面前,手裡捧著一套紅色衣裳。衣裳是臨時找來的,深紅色,其意不言而喻。胖婦人說了幾句話,沈纖蕁沒聽懂,想來大約是勸她的話語。她緊鎖著眉,被困於此已三日有餘,她時刻在想脫身之策。
外邊傳來幾句荼語,又有一個婦人的呵斥之聲,簾幕被掀起,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子走了進來,約莫二十來歲,身邊還跟著個丫頭。
女子先對胖婦人說了幾句話,胖婦人猶豫一會,女子使個眼色,旁邊的丫頭在袖中掏出一粒指頭大小的珍珠,遞給胖婦,胖婦人喜形於色,伸手接過,對女子道了謝,放下紅衣走出帳篷。
沈纖蕁看著面前衣裙艷麗的女子,心中一動,想明白了什麼。也許,這就是逃離的機會了!
女子同樣打量了她一會,一開口,說的竟是瑞國言語:“你就是大寨主搶回來的女人?”
沈纖蕁幾人頗為詫異,那女子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也曾是瑞國人。三四年前,我與家中姐妹在村外小溪浣布,被他擄了回來。”
沈纖蕁看了她一會,點頭言道:“如今你是自願留在這裡了。”
女子猛的抬頭盯她,眼中神色忽轉悽厲:“你懂什麼!當初我與姐妹一同逃跑,被他們追上,打得幾乎命都沒了,他看我有幾分姿色,強留了在身邊,其他幾個姐妹,卻都被送了去慰軍。”
她笑了笑,又多了幾分淒楚:“如今我剛為他生下孩兒,他就擄了你來,還大擺宴席,要學人娶妻。”
“你若能助我們逃出此處,便是被追上打個半死,我也終生感激你。”沈纖蕁待她說完,只淡淡道。
“我為何要幫你!”
“你來,不就是為了讓我走嗎?”沈纖蕁站起身,平視著她:“你殺不了我,又擔心我奪你所愛,不如放我出去,生死有命。”
女子盯著她看了一會,終是指著她們身後道:“我將這牛皮帳子割開縫隙,等我走後,胖婦會進來,你們設法制住她,從這縫隙出去。記住,等晚些時候再走,否則連累了我,我可是會破罐子破摔的!”
女子說著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將帳篷割出一道半長刀痕,中間僅留數段勉強相連,以免被外邊巡邏士兵看出端倪。
“可否將這匕首留予我們?”纖蕁見她要收起刀子,便開口問。
女子搖了搖頭,“若是你們被抓住,看這匕首便知是我放的人。”她說完帶著丫頭走到帳門,沈纖蕁在後邊又問了一句,“與我們一同被擄來的那些女子被關在何處?”女子轉回頭望著她,纖蕁平淡道:“你終究,也曾是瑞國人。”女子眯了眯眼,指著一個方向,爾後掀開幕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