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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停當時,裴冬成已將藥煎好,讓藥僮端著,一齊往大營來,看著周牧白徐徐飲下,又叮囑了些忌口的事項,才擰著眉又去搗鼓其他藥材。
次日一早,沈岩領著駐守小隊,送睿王妃進城。
此後每日,沈纖蕁都帶著書瑤或是思源到營寨中探望牧白的傷勢,見她傷勢似乎趨於平穩,漸漸放下心來。
這日剛用過早膳,沈岩帶著十餘騎精騎,如尋常一般護送著睿王妃的軟轎去往營寨,到得大帳卻不見睿親王,再尋到中營,只見沈佑棠與衛瑾鵬都在,問到睿親王身在何處時兩人都是支支吾吾。
沈纖蕁蹙眉深思,轉瞬明了,直問道:“可是殿下的傷又加重了?”
沈佑棠嚇了一跳,看著他妹妹咄咄逼人的氣勢,只得躬身答道:“確是加重了。殿下如今正在練武場,不許人過去。”
沈纖蕁斥道:“不許人過去你們便不去?!”說著轉出中營,問明了練武場的方位,帶著思源一路尋去。
到得門外,守衛皆不敢阻攔,又不敢違逆睿親王的意思,只得在向著門裡大聲稟報,睿王妃到。
沈纖蕁推開兩扇門,卻是愣了下。
練武場中,只得牧白一人,聽見聲響,轉回身來,臉上,覆著一張絲帕。
纖蕁上前幾步,牧白迎了過來,笑問道:“你怎的來了?”
那明媚的笑,看不到。只能從彎彎的眉眼中,知道她在笑。
纖蕁抬手要扯下絲帕,牧白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仍是笑道:“無礙的,裴太醫到城裡尋藥去了。換幾味藥,當會好轉。”
纖蕁固執道:“讓我瞧瞧。”
牧白沒有說話,纖蕁拉著她的左腕,抬起另一隻手,將要碰觸到絲帕時,牧白終是捉住了那隻手,眼眸中閃過一絲受傷與惶惑,她退了一步,輕輕道:“還是,等好了再瞧罷。”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許多的新留言,作者菌好開心。祝大家端午節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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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西域咒術
忽忽數日, 彈指而過。
小寒之後大寒之前, 赤翼軍一路凱歌高唱, 氣宇軒昂的回到營寨。一眾副將領兵告捷, 不但將千餘山匪盡數驅戮,還又查得一處幾千人的荼族響馬, 趕在漸將部落援救大軍到來前截住了廝殺,響馬雖有大半逃散, 卻搜回珠寶金銀數十箱。將士們歡呼雀躍, 又尋得其中有一頂寶冠, 冠眉上鑲嵌著湛藍色的玉髓,晶瑩透徹, 望之就如一汪海水環繞一般。
衛瑾鵬將下屬敬上來的寶冠舉在眼前瞧了瞧, 心知此物必不尋常,讓人收好,不許外傳, 待睿親王回來看過後再封箱上報。
“殿下……還沒回麼?”等其餘人都告退,衛瑾鵬才摸著下巴問一旁的沈佑棠。
沈佑棠搖搖頭, 愁眉不展。
“王妃……大約又快到了。”
沈佑棠揉了揉擰在了一塊兒的眉頭, 嘆口氣。
半盞茶後, 守衛在外稟報,睿王妃一行將到寨門了。
衛瑾鵬已往校場看兵士們訓練,沈佑棠嘆著氣,還是獨自迎了出去。
往日沈纖蕁都會帶著丫頭到中營或者大帳等牧白回來,見上一面, 敘幾句話,甚或陪她一道用膳才回城。今日,她只走到營寨門中,見沈佑棠隻身匆匆行來,便站定了等他走到跟前。
沈佑棠對王妃行了禮,聽她淡淡道:“殿下,又不在?”
沈佑棠雙手還做著揖,聽得這話,只得硬著頭皮道:“殿下一早帶著幾個親衛,往郡下縣鎮巡防去了。也不知幾時能回,走時留了口訊,讓王妃不必等候,天寒地凍,早些回城為是。”
天空中隱隱的陰霾,潑墨一般侵染著層疊的雲,沉沉的似要壓在人心裡。沈纖蕁從天際一隙收回目光,摸了摸懷裡的暖手爐,淡問道:“裴太醫可在營里?”
沈佑棠回道在後營研藥。又指派了兩個小兵,引著王妃過去。
那日在練武場,周牧白始終不願將絲帕取下,沈纖蕁沒再逼她。之後再見,還是一貫的言談一般的笑,但那張絲帕,卻一直橫亘在兩人之間,再沒取下來過。
沈纖蕁不知道,那傷,到底演變成了什麼模樣。
後營有方空地,晾曬著一蔟一蔟的藥材,今兒個日光不大好,一個藥僮在營帳邊上守著藥材,還照看著藥罐子,時不時用一柄小扇子扇一下,不讓爐子裡的火太大,也不至於小到熄滅。
越靠近,藥味越彌散。纖蕁帶著思源,走到營帳前。
小僮聽到腳步聲,才匆忙起身行了禮,裴冬成從帳篷里出來,沈纖蕁搖搖手,將思源留在門外,與裴冬成走入營帳中。
“裴大人,”她道:“殿下的傷,到底如何了?為何總是反覆?可能……治癒?”
裴冬成手上還拿著一張紙,紙上墨色淋漓,是他剛寫上去的字。他臉色有些沉重,答道:“王妃見詢,微臣本不該相瞞,只是殿下囑咐過,此事不許微臣多言。還望王妃見諒。”
“你們不說,我便不知麼。”纖蕁悠悠一嘆:“這幾日她總避著我,我也不想逼她,總不過是,反覆難愈。”
裴冬成忽然道:“敢問王妃,可還記得殿下受傷至今,是第幾日?”
纖蕁有些詫異,卻還是在心中默想了一下,隨即答道:“二十一日。”
“是。”裴冬成臉上沉凝之色更重,“在宛丘,微臣見到殿下時,她臉上的傷痕只是有些許紅腫,微臣開了去腐生肌的膏藥,哪知到了次日,那傷卻重了起來。”
他這般一說,沈纖蕁立即醒悟過來,皺眉道:“那是第七日。”
裴冬成點點頭:“回到暨郡,第二次病情反覆且又加重時,是第十四日。”
纖蕁記得,就是那一日,牧白獨自在練武場,將她擋在了絲帕之外。“今日,是第二十一日,殿下的傷,再次加重了?”她緊了緊手中的小手爐,甚至沒有發覺,那手爐早已冷了。
“是。”裴冬成語氣中帶了疑惑和疲憊,“微臣本只是猜測,是以今日一早,天色普亮,便守在大帳之外,殿下醒轉後喚人,微臣求見請脈,便看到……”
“看到什麼?”纖蕁的聲音有些搖晃。
裴冬成望她一眼,終是搖了搖頭,“微臣答應過殿下。”
他不說,與說了,已無異。
纖蕁不再問,定了定神,才緩緩道:“莫要讓她知曉,我來問過你。”
裴冬成低下眉目,躬身答是。
纖蕁走到營帳門邊,又略轉回身,輕問道:“裴大人,若是此毒無解,最終會如何?”
“微臣,實在不知。”裴冬成嘆息道:“但就現今來看,必是不傷性命的。”
“不傷性命。便好。”纖蕁言罷,推開簾幕,門外一縷光,穿破雲層,落在眉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