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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還年幼的時候,有一天,爺爺從宮裡回來,言道陛下要請他給三皇子教書,哥哥問他三皇子幾歲,爺爺看著我說,與蕁兒同年。哥哥又問三皇子是前陣子從民間回來的麼,三皇子也讀了四書五經麼。許多許多的問題,我只記得爺爺笑著道,過陣子你便要與他一道讀書,這些話,你往後自己問他便是。”纖蕁撫著牧白領口上的紋飾,慢慢的道:“之後,幾乎每一天,我都會聽到爺爺和哥哥談起三皇子,他們說三皇子如何勤勉刻苦,如何神采俊逸,哥哥從前那麼自傲的一個人,入宮伴讀後,卻跟換了個人似的,卯足了勁要讓自己更好一些。就連父親都說,能伴你讀書,是我哥哥的幸運。我那時便常常想,你究竟是怎樣的人,能與你遇見,就會讓人想要更美好麼。一直到哥哥十二歲開鎖禮那天,他到後院來與母親說,幾位貴客想聽一聽七弦琴音,我便知這其中有你。爾後他又告訴我你聽了我的琴聲後所說的話,他說你心裡有天下,卻無紛爭。再後來,我師父舞大師病重,你為我們尋來《猗蘭》古曲,我贈予你《蒼穹晚月》。”
“你……”牧白張了張嘴,纖蕁抬手在她唇上掩了一下,牧白靜下來,聽她續道:“我十二三歲時,京城裡已有許多媒人來家中相看,要給我說親,碰巧皇后娘娘邀了一眾官家夫人去宮中赴齊萱宴。”
“那是給二皇兄選正妃。”牧白輕笑著道,“你也去了。”
纖蕁也笑了下,柔軟著聲音道:“那日我在宮中的曲淵亭旁,陽光正好,你的笛音在陽光中落下來,是我譜的蒼穹晚月。我仰著頭,仿佛能從笛音中看到你在泉清宮吹笛的模樣。你不知道,那日回到家中,我便在窗前發了好一會呆,月光這般清亮,月宮卻這般遙遠,就如你一般。”
牧白心中一動,輕聲念到:“思之如晚月,欲寄無從寄。”
纖蕁臉上薄紅,幸好夜色深沉,也看不出來。她將臉埋在她的頸脖間,想到明日即將遠別,心中一嘆。
“後來皇后娘娘曾將我娘請到宮中做客,回來大約和父親說了什麼。再有人來相看,爺爺一律都擋了,只說我命中不該早嫁,要多留我兩年。官宦之家的女孩兒雖也學詩書禮儀,總以怡情為要,爺爺卻從不禁我出入漱石齋,哥哥學什麼,我便也跟著學什麼。他雖從不說,但我已明白,他有意將我許給他的得意門生,許給三皇子。”
“纖蕁……”
“旁人都道我嫁入王府金尊玉貴,卻從無人知曉,我只是嫁給了我心中的那個人。”纖蕁閉著眼睛說得破釜沉舟:“周牧白,我喜歡你。從許多許多年前,便喜歡上你了。即便後來,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也曾委屈,也曾惱你瞞著我瞞著全天下,”她咬著唇,眼淚又湧上眼角,“可我終無法改變自己的心。”
“蕁兒……”牧白嘆了一聲,緊緊擁著她,沿著她翹挺的鼻樑吻到臉頰,吻到她唇邊濡濕的淚,她心中模模糊糊的疼,更多的是歡喜,這是她的妻,愛了她許多年。
“此行若往西陲,莫要忘記,我在瑞京,等你凱旋。”纖蕁拽緊她的衣角,任憑她的吻落在自己額頭,眉間,她微微仰起頭,在她的吻中呼出溫熱的氣息,落在彼此的唇邊。
牧白雙手抱緊她在懷裡,雙唇印在她柔軟的唇上,輾轉舔舐。纖蕁的唇瓣甜美而芬芳,牧白含著吻了一會,禁不住探出舌尖,沿著她的唇線細細描繪她柔美的唇形。
纖蕁依在她懷裡,起先還抿著唇,漸漸被她侵入口中,舌尖與自己的舌尖碰觸在一起,隨即她靈巧的舌尖輕輕一卷,纖蕁只覺得一顆心也跟著被提了起來,在心房裡跳得飛快。
好一會,牧白才緩緩鬆開她的唇,微喘著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而堅定的答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作者菌邊寫邊哭,因為再沒有撒花留言作者菌就要枯萎了~枯萎了~萎了~~
第32章 誅心之言
清明時節微雨零落,帶著幾分惆悵繾綣,潤濕了古老的城門。八騎十二衛護著周牧白與沈佑棠回到瑞京,暮色四合,城中正炊煙裊裊。百姓絲毫沒有受到西陲戰亂的影響,天子腳下,肆意而繁華。
尚書房門外,李佩壓低聲音告誡徒弟:“萬歲爺這幾日不甚安枕,你們都給我經心些。安神茶送來了嗎?”小內侍趕緊點頭:“徒兒曉得。安神茶剛到的,您老人家給送進去?”
忽聽腳步聲近,李佩抬頭往轉角處望,臉上便掛了幾分笑容:“睿親王回來了。奴才給睿親王請安。”
“李公公,許久不見。”周牧白溫和一笑:“父皇可在書房?”
“在的。萬歲爺念叨殿下好幾天了。殿下稍候,待奴才回稟。”李佩說著,端著安神茶進了書房。
不過片刻,尚書房裡傳出周凜的聲音,周牧白步入書房中,紛紛細雨都被擋在窗外,周凜端坐在寬大的書案前,身後是一幅錦繡的山水潑墨。牧白展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福金安,長樂無極。”李佩代周凜扶她起來,又行了個禮,躬身退出書房。
周凜召她到身邊,仔細的看了看,不覺一嘆:“三兒長高了。”
牧白聽他語中欣慰,心裡卻狠狠一酸。闊別一年余,父皇的雙鬢不知何時已染了白霜。一路奔馳而回,從不曾想,父皇見到她的第一句話,說的不是太子,也不是西陲,只是如此平平淡淡的一句,三兒長高了。
“父皇,兒臣回來了,勞父皇掛念。”牧白雙目微紅,又要跪下去。
“回來就好。”周凜扶著她的肩,順勢拍了拍,也不虛談,引她到一面鎏金屏風前,只見屏風上山河秀麗,城池疆域皆標註井然。周牧白凝神細看,竟是一張刺錦的瑞國全境地輿圖。
“荼族十萬騎兵犯我邊戎,此事你必已有所聞。”周凜指著一片腹地道:“太子應該到這兒了。約莫再行一個月,大軍可到銃州。”
“皇兄出征前曾給兒臣留下一封書信,言道荼族久在塞外,馳騁草原,仗著優良戰馬一個時辰可奔襲二百餘里,幾十年來與我朝紛爭不斷,近幾年更是屢犯邊境,實乃我瑞國第一大患。此番傾半國之力用兵西陲,勢必要盡逐凶寇,驅滅荼族。”
周凜待她說完,徐徐道:“兩國交戰,最重要的是什麼?”
周牧白一怔,立即答曰:“糧草先行。”
周凜搖頭:“是敵情。往年擄掠,荼族從不曾殘殺商隊,只因商隊貿易中也有許多他們所需之物,鹽、鐵、棉布織錦,都是草原上短缺,今年連過往商隊都被屠戮,想必是封殺消息。異像紛雜,定是出了不尋常之事。”
“沈大學士也留了一封書信給沈佑棠,言道往年荼族總是歲終無糧,柴米不足時來犯,今次春季伊始便集結馬隊犯我邊戎,且聲勢浩大,只怕不單是為了搶糧。”
周凜忽然笑了一下,別有深意般:“沈大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