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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樁樁件件,他閉目沉思,爾後,想到了兩個親王,周牧嶼和周牧白。牧嶼的婚事已經定下來,右丞相的么女,中人之姿,卻是為了抬一抬右丞相的位置,好與左丞相的勢力相抗衡。至於牧白……

    他正想得出神,車輦忽然晃了一晃。這本是尋常之事,車行在林野,難免顛簸,可車轅竟突兀的停了下來。

    “何事?”他在車中問道。

    外邊的侍衛不及回答,車隊右側不遠處的山林中傳來尖銳的嘯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右側,山道左側的荷塘里突然躥出一群黑衣蒙面的男子,一言不發便往皇帝的御駕車輦殺去。

    車隊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衝散,一時之間甚至分辨不清有多少刺客。近衛後知後覺的大叫:“護駕!護駕!!”

    馬匹慌亂的嘶鳴,車輦劇烈的搖晃,周牧宸已心知外有賊寇,卻不得不推開車門跳了出去。

    黑衣人顯然部署多時,訓練有素,分工配合得極好,車隊幾乎沒有防備,僅在片刻之間就已被他們殺到跟前。

    “陛下!”曲斌手持劍劈開一個黑衣人,騎著馬飛奔過來,人還未到近前,臉上已現出驚恐的神色。

    誰都不知道那支弩箭是從哪個黑衣人手中射出的,周牧宸只記得那熟悉的仿佛在戰場中聽過無數遍的“錚錚”聲脆響在人群中,他還來不及反應,箭簇已夾挾著陰戾的呼嘯,破空而來。

    一雙手,推開了他。

    金屬的箭頭釘入肉(身)之中,他聽到有人在他身邊悶哼了一聲,轉過頭,只看到牧白手捂著肚腹,鮮紅的血色從她指間滲出,她晃了一晃,整個人滑跌了下去。

    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冰冷的戰場,他與周牧白,並肩而戰,她曾有過數次,救他於危難之間,他也曾為了她,奮不顧身過。

    禁衛軍奔來時周牧宸的耳中尚嗡嗡作響,黑衣人如何被絞殺,又如何被收服了活口,他都有些模糊了,只記得額上冒出了冷汗,低頭看著昏迷過去的牧白,臉色已慘白。

    車隊以最快的速度駛回皇宮,周牧白被抬到離宮門最近的殿宇,太醫院的太醫們接到了訊使的口訊,已提前候在殿外。周牧宸卻只令裴冬成與裴越為睿親王療傷診治,其餘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沈佑棠一顆心七上八下,在殿外踱了幾步,走到沈嵐身邊,沉眉道:“你即刻去睿王府,接王妃進宮。”

    沈嵐神色一凜,點頭離去。

    一眾要臣跟著皇帝去了御書房,圍著今日之事朝議。有人道多半是敏親王玄翼軍舊部餘孽,也有人道許是新來災荒之地新冒頭的流民之首。眾說紛紜莫衷一是。還有一個大臣,壓低著聲音道:“會不會是……”他伸出三個手指,旁邊的兩個大臣都知他暗指的是三皇子睿親王,都皺著眉搖了搖頭,若當真是睿親王,又豈會捨身救駕,那大臣嘿嘿笑了一聲,暗道:“怕是,不破不立呢。”

    站在他身旁的大臣正要接話,忽然發覺皇帝的視線穿過人群,落在他們身上。皇帝的面上沒什麼表情,眸光卻冷得人發寒。

    正亂著,御書房外響起了叩門聲。

    “陛下!陛下!!”

    周牧宸抬了抬下巴,站得最近的一個大臣啟開了萬福門。一個小內侍撲進來磕了個頭,聲音抖抖的道:“啟奏陛下,太醫院裴太醫說……睿親王傷勢沉珂……怕是……怕是……禍福難料。”

    周牧宸背在身後的手捏緊了拳頭,沉著臉立即往外走,路過方才那幾個悄聲談論睿親王的大臣,他腳步頓了頓,點著他們的名字寒聲道:“毀謗朝廷,擅議皇家親王,離間朕與兄弟的手足情誼,此三人,立即交由刑部九卿會審!”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寫到凌晨一點。這一章的轉折實在費了許多心思,也不知合不合大家的心意,許諾過周六更的,雖然已經超過了十二點,但我真的盡力了。上一章的評論少了好多,你們為何對我如此無情……(哭唧唧,含淚去睡了)

    莫方抱緊我 砸來地雷一枚;

    作者菌無限感激。真的真的,很感激。

    第112章 草蛇灰線

    睿王府的後宅里, 有一座翹檐涼亭, 與廊橋水榭遙遙相望。亭有六角, 內置琴案一方。圍繞涼亭四周, 種了大片的鳶尾草,粉藍淡紫, 展翼如蝶,在春分和暖的日光里繚繚繞繞。

    沈纖蕁獨坐在琴案前, 水蔥般纖細的手指搭在冰蠶絲絞成的琴弦上, 隨手滑過, 撩動一曲琴音淺殤。

    “小姐。”思源在亭外張望了一會,見她彈了幾個曲調, 又怔怔的發起呆來。她遞上一隻小手爐道:“可是冷著手了?殿下說春日清寒, 你又素來單薄,受不得涼的,讓我們都經心些。”

    纖蕁接過暖爐捂在懷裡, 這人,自個兒在外奔忙, 還一心只想著府里的事, 朝堂上這許多是是非非, 也不知她這性子又要被多少人嫉恨了去。

    想到周牧白,她悠悠的嘆了口氣。自幼拜在舞大師門下學藝,她自知曲由心生,心靜,則琴靜, 心亂,則琴亦亂。

    今日心中莫名煩亂,總覺得恍恍惚惚的定不下來。這琴,恐是彈不下去了。

    “小姐?”思源看她接了小手爐還是像回不過神似的,不由嘻笑著打趣道:“小姐這般樣子,莫不是想姑爺了?”

    纖蕁俏臉微紅,瞥了她一眼,嗔道:“傷才好些又討打了不是?”

    思源咯咯的笑,笑著笑著又帶了幾分惆悵。她走進亭子裡,拿長簽挑了挑銅鼎中焚著的沉縷香,又斟了杯熱茶放到纖蕁手邊,有些期期艾艾的道:“小姐……我想求你件事。”

    “何事?”

    “我想求你……幫我和殿下求個親,請她同意將書瑤許配給我。”

    纖蕁怔了一下,轉過頭看她。思源的身影在她眼中模模糊糊的,腦海中的模樣卻依舊清晰。她的思緒一下子翻飛到未出閣時,在沈府的從前。

    思源入府時不過七歲,小小的樣子,不是很聰明,有時候甚至笨笨的,卻與她特別投緣。一同成長的時光仿佛還沒過多久,她竟然也近雙十年華了。她長成了大姑娘,有了自己的擔當,無論是去歲在崇海郡,她毫不遲疑的撲上來為自己擋住了那柄刀,還是今日,她開口要這不情之請。

    纖蕁咬了咬唇,問:“你可想好了?”

    思源使勁點頭:“我想好了。”頓了頓,又道:“小姐,你會……會不待見我們麼?”

    “你想什麼呢?!”纖蕁橫她一眼:“只是你要知道,我和殿下承認你們容易,世人承認你們……只怕這條路會很難。”

    “小姐,我們在崇海郡的時候,有個親衛,時常給我們送這送那。”思源突兀的說道。纖蕁抬了抬頭,示意她說下去,她續道:“書瑤總是推拒了,可他還是時不時的送來。有一天,我心裡特別不舒服,傷口又疼,就撒氣道,那人是不是中意你了,天天天天的在眼前晃。你猜書瑤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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