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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瑤……書瑤……”思源抱緊了書瑤,聲音慌亂。
馬車顛簸得這般猛烈,她卻沒有睜開眼睛。“小姐……”思源抬起頭,看著纖蕁,大滴的眼淚從她的眼圈裡滾落下來。
沈纖蕁也屈膝跪到車底板上,伸手摸了摸書瑤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讓她心中一寒。她攀著車門,想叫馬夫停車,還未等她開口,馬車卻仿佛遇到了什麼意外,忽然硬生生的減慢了速度。幸好她正緊拽著車門,否則已然摔了出去。
“前邊是哪路朋友,我們行商路過貴寶地,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從人中的領頭坐在馬背上,高聲說著場面上的話,又奉上幾錠足銀,“這裡有些盤纏,不成敬意。請弟兄們喝喝酒。”
遠方靜默著,不聞一絲人聲。
沈纖蕁掀開門帘一角張望了一眼,一顆心立即收緊了。
車隊前方數丈之遙,一列身著玄黑色輕甲的騎兵手持弓箭橫在了道路中間,弓身已拉至滿弦,只待一聲令下,車隊必無人倖免。
從人的領頭將馬匹靠近寶王妃的馬車,側身低頭回稟了幾句,江雪燃仿佛也說了些什麼,那領頭坐直身,拱手道:“既然此路不通,我等繞道便是。”他說著調轉馬頭,欲往回走,忽的臉色一變,只見來時路不知何時已被一隊身著同樣服飾的騎兵阻斷。
一個年輕的華服少年騎著白馬,從側旁緩緩走出,他的臉上掛著輕薄的笑意,一手策馬,一手提著白蠟槍,槍頭直指車隊,“將馬車裡的人留下,你們嘛,小爺還不屑動手!”
領頭打定了主意要護住自己小姐,沉聲道:“如此狂妄!來者何人!”
那少年縱聲大笑:“憑你還不配知道小爺的名字!不過寶王妃與睿王妃在上,還請受小臣一拜。”他說著用槍頭點地,臉上仍是浮滑的笑意:“我乃孟祁斌,歸德大將軍孟想之子。我奉敏親王之命,邀請兩位王妃到玄翼軍營做客,已在此等候多時了。”
兩輛馬車具無動靜,只有十餘個從人怒目而視。孟祁斌側了側頭,抬手做了個手勢。
幾十名弓箭手一齊放箭,嗤嗤聲不絕於耳。第一輪劍,都釘在了馬車前後。車隊的幾匹馬受了驚嚇,嘶鳴著踢踏蹄子。江雪燃在車裡驚叫了一聲。
江家的從人們紛紛拔劍出銷,孟祁斌冷冷一笑,又做了個手勢,第二輪箭離弦而出,車隊裡傳出幾聲慘叫,有人受傷倒在了地上。
“住手!”沈纖蕁從馬車裡鑽了出來,咬牙瞪視。
孟祁斌上下打量了一番,並不下馬,只是笑道:“這位想必就是睿王妃了,果然傾國傾城,難怪睿親王要為你怒斬荼軍。”
沈纖蕁環顧四周,已知今日不能善了,心思電轉之間冷然道:“你強留我們在玄翼軍營,不過是要以我們為質,欲牽制玄翼軍。但寶親王未曾參與到戰事之中,寶王妃身懷六甲,你卻要強擄她回營,敏親王的名聲還要不要?”
孟祁斌一愣,臉上露出幾分思量的神色,一時還未能決。
沈纖蕁面如秋水,淡然道:“你可以將我帶走。但是必須放她們離去。”
“姐姐!”她話音未落,江雪燃已掀開車簾,急叫道:“斷不可如此!”
沈纖蕁不看她,只盯著孟祁斌。
孟祁斌看了看沈纖蕁,又看看江雪燃,果見她腹中隆起。他雖追隨周牧野,但終究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又並非大奸大惡之徒,一看之下已然猶豫,耳聽沈纖蕁又道:“寶親王送小公主出嫁,並未在太子身邊,敏親王想必也想拉攏於他,你如今能善待寶王妃,他日寶親王定然感激於你。”
孟祁斌策馬在原地轉了個圈,遂斷然喝道:“睿王妃留下,其餘人,立刻離開此地!”
“姐姐!你不走我也不走!”江雪燃手拽著馬車的車門,聲音淒淒,泫然若泣。
沈纖蕁上前幾步,握了握她的手心,遞給她一個眼神,江雪燃忽然明白了,那雙聰慧的眸子裡寫著:搬救兵!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出差,斷斷續續坐了七八個小時的車(欲哭無淚),好不容易弄了電腦趕著把這一章更上來。
實在來不及統計地雷了,先謝過大家,下一章再一起統計上來。
嗯,我可以安心的洗白白睡覺覺了。(握拳)
第83章 霹靂弦驚
晨空中漂浮著幾朵淺灰薄雲, 一絲夏風拂過城郊的青草, 搖晃了車門前幾束單薄的流蘇, 寶頂一角細小的鈴鐺發出寂寥的叮鈴聲。
沈纖蕁站在馬車旁, 沉默著看江雪燃的兩個貼身侍女幫著思源一道將書瑤扶到了前邊的車子裡。書瑤昏昏沉沉的仰躺在車底板上,原本並不寬敞的空間更為狹小了。
思源半跪在書瑤身邊, 摸了摸她發燙的臉頰,臉上神情是淡淡的眷戀。她將她腰間尋常佩戴的一個香囊摘下來, 藏進自己的袖袋裡, 吸吸鼻子, 跪著退後一步,朝江雪燃端端正正的磕了個頭。
“你這是做什麼?”江雪燃一手扶著腰, 一手托她手臂, 旁邊的侍女忙幫著主子扶了思源一下。
“寶王妃。”思源抬起頭,大大的眼睛裡蓄滿淚水,“書瑤, 就拜託你了。”她說著又磕了個頭,最後望了書瑤一眼, 轉過身掀起車門前的蔓簾, 毅然跳下馬車, 追著前邊沈纖蕁的馬車跑了過去。
赤翼軍的軍營後方,一隊巡邏兵列隊行過。裴越端著一盞泛著青膩顏色的藥汁走進一頂帳篷。帳篷里周牧白正與沈佑棠敘著話,望見那盞藥不由得苦了臉。也不知柳塤在暗器里藏的是什麼毒,拔針去腐又敷了幾天藥,她的腳步還是有些虛浮。裴越雙手謹慎的捧著藥盞, 周牧白心裡各種不樂意,也只得接過來,緩緩飲了下去。
這些時日以來,孟想與手下幾個副將不斷帶兵來襲,赤翼軍抵擋不住,一退再退,已然退到物產不豐的雲來小鎮。
小鎮四周有田地阡陌交通,烈日照耀著沉甸甸的穗子,在谷地里彎彎的低著頭。一日又一日,穗子隨風落了些,卻沒有一個農人前去收穫。周牧宸乍聽此事甚覺奇怪,著人到鄉里打探了一番,回來竟說只因前陣子玄翼軍過境,正趕上果蔬豐收之季,軍中派人在地里採摘瓜果,鄉人前去護著自家瓜地,與黑衣軍人起了衝突,竟被一連打死好幾個。
彼時周牧宸正握筆書著一張軍務,聞言“啪”的一聲折斷了筆桿。
三日後,赤翼軍將小鎮四周的夏糧盡數收割,整齊垛好,都堆放在田邊畦頭。百姓們起先躲躲閃閃,爾後看了鎮子衙門前貼出的告示,才興高采烈的挑著擔子跑到自家地里,擔回了本應屬於他們的糧食。
衛瑾鵬手下的小將陳銳,積累軍功已升至振威副尉,奉命帶著一干兵丁在鎮上收購糧食,無奈雲來鎮實在太小,物產極薄,縱使百姓們感恩傾囊,也解不了幾天的軍需。
幾個副將糾集在中營,各出主意,一個說抬高米價,充實糧儲,先保軍中所用,另一個反駁道,此不啻於殺雞取卵,且徒增民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