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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牧白笑了笑,從一旁匣子中取出一張經緯輿圖,是離開瑞京前周凜交給她的。圖中赫然是西陲之境,二州十一郡與關外荒漠毗鄰,城池河道儼然,皆比帳中沙盤細緻許多。
“將軍請看。”牧白展開輿圖道:“此處地勢蜿蜒曲折,將軍必是瞭然於胸,孤王卻只能紙上談兵。此戰將軍之責關係重大,孤王領先鋒戰,不過是為將軍助威,將軍何必推辭。”
“殿下好意末將明白。”衛瑾鵬沉著道:“只是殿下金玉之尊,實在不宜涉險。”
“孤雖從未親臨沙場,兵書總是讀過幾本的。”周牧白長眉舒展,聲音舒朗:“兵法有雲,夫統軍持勢者,將也。制勝敗敵者,眾也。孤明日帶兵首戰,並不為孤贏得箭羽,也不為成全將軍美名,只為這一戰,將軍比孤王更適合統御全局!孤為你略陣,你要為孤,贏得此戰!”
燈燭高掛,映著周牧白年少俊逸的臉,但見她雙眸如星燦,笑容帶著幾分肆意,更多的,卻是堅定。
“末將,領命!”衛瑾鵬單膝跪下道:“但求殿下,允許邱樹德跟隨在殿下左右,邱副將隨我征戰多年,實有萬夫莫當之勇,雖則靈動不足,勝在孔武有餘,且他深悉荼族習性,戰場上追隨在側,可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周牧白知道這是要護她周全之意,心中溫暖,抬手扶起衛瑾鵬,溫和道:“那就多謝將軍了。”
第二天清晨,周牧白排兵點將,沈佑棠牽過紫騂馬,雙目爍爍,拱手道:“祝殿下,馬到功成!”
周牧白微微一笑,翻身上馬,揚手抽了一鞭子,紫騂馬從五千精騎前跑過,周牧白一字一字高聲喝道:“眾將士,可戰否!”一輪紅日在遠方躍然而起,只聽號角聲陣陣,五千軍士同聲暴喝:“戰!戰!戰!”聲若沉雷,憾人耳鼓。
城門大開,周牧白輕夾馬腹,當先奔了出去。
穗河在銃州以西,河流寬闊湍急,欲攻暨郡,必先渡過此河。荼族小將諾護齊身著甲衣,領著工事兵提前抵達穗河河岸,選了個河面略集攏之處修築橋面。瑞國五千赤翼軍奔馳而來時,便橋剛搭建完成,荼族探子飛馬回報,瑞軍已到穗河三十里外,諾護齊返身跑回對岸,向先鋒將軍費連銑稟報軍情,荼軍立即拔營搶渡,無奈橋面狹窄,才過得不足一半人馬,就聽到吶喊聲陣陣,抬眼望見戰騎無數,周牧白已率眾殺來!
來不及擺開陣勢,費連銑上馬提起狼牙棒,當先衝殺進瑞軍,荼族慣於馬戰,倒也臨危不亂,見將軍驍勇,紛紛怒吼著上馬直殺過來。
周牧白一手握緊馬韁,一手執著長劍,兩軍對壘中咬牙廝殺,這是她第一次親上戰場,第一次見血殺敵,但她知道她必須果敢!必須拼命!必須與任何男子無異!
渡河而來的荼族軍馬越來越多,赤翼軍漸漸有些吃力了,周牧白抬頭看了看天色,一劍再刺穿一名敵兵,鮮紅的熱血迎面噴涌,她強忍著不適,扭頭下令道:“鳴角收兵!”
傳令官立即舉起號角吹出三聲短號,赤翼軍且戰且退,奔走得急,有些亂了陣型,荼軍趁機殺近,費連銑舉著狼牙棒舞了一個滿圈,吼叫著一連擊中兩個瑞兵的天靈蓋。
荼族眾將看得清楚,爆發出一陣野獸般的嘯聲,荼軍士氣大增,一路追趕瑞軍到山坳轉角,正要乘勝撲殺,忽聽一旁林中吶喊聲震天,無數戰騎掩殺過來,從側面截斷荼軍,當先一個三十出頭的猛將策馬衝鋒,正是在許門一役中大破荼軍的衛瑾鵬。
費連銑大驚,知道中了埋伏,在馬背上撮指成圈,放在口中呼嘯出尖利的哨聲,眾將聽得明白,紛紛呼嘯回應,奈何荼軍兵馬已被截成數段,再無法集成方陣,費連銑只得傳令回防。
哪知就在此時,前邊敗走的瑞兵陣營里傳出三聲長號,原本零散頹敗的瑞軍竟突然轉回身,迅速衝殺過來,荼軍尚來不及反應,已被殺得七零八落。
費連銑被長矛挑中前胸,馬背上滿染了血跡,他知自己必不能活命,也不顧傷勢,縱馬直闖入瑞軍陣營。周牧白執劍斬中一個兵丁,忽聽嘯聲尖銳,費連銑連人帶馬已殺將過來,周牧白腦中光芒急閃,一瞬間映過沈纖蕁在梅花樹下轉身淺笑的模樣,她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那狼牙棒已舉到眼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好想在這裡寫上,周牧白,卒,全文,終……自己撒花~~
第34章 自遠方來
山林里起了風, 濃郁的血腥味兒四下瀰漫, 狼牙棒鋒利的齒牙帶著森森的寒氣在周牧白的眼前放大, 她只覺得呼吸都要凝住了。終於, 身側一柄長劍直劈過來,勉強格開了狼牙棒, 另一隻手扯過她馬頭上的韁繩往一旁疾避,狼牙棒從她身側猛擊而下, 紫騂馬已斜開兩步, 周牧白只覺一口氣從胸口透過, 死裡逃生一般。
一切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
“殿下,殿下!”一個聲音喚她。
周牧白喘口氣, 凝神看到前方不遠處, 沈嵐挺著長劍與費連銑斗在一起,旁邊拉著她韁繩喚她的正是沈岩。
來不及細問他們何以在此,荼族的幾個副統領已領著荼兵殺將過來, 想要營救主將,沈岩盯著沈嵐, 卻不上前助戰, 只護在牧白周圍。衛瑾鵬見著周牧白無恙, 心中大定,手握一桿丈八蛇矛沖入戰圈中。
這一仗直打到日薄時分,瑞軍一萬五千鐵騎,以二千餘人的損傷,斬殺荼族先鋒隊一萬三千人, 繳獲戰馬萬餘匹。大獲全勝。
大軍回到營地,歡呼聲四起,周牧白下令犒賞三軍,大帳外篝火歡歌,烤肉與美酒的香氣在郡林之郊滿溢,浴血奮戰之後的晚宴總是特別開懷。周牧白坐在一圈士兵之中,與眾將士一起用大酒樽連飲三樽,另一旁兩個大塊頭士兵拿著小酒罈拼酒,笑聲連綿,□□騰。
月色淺薄,周牧白已梳洗罷,依舊是一身騎裝,窄袖收領,腰間懸了月白祥雲的寬腰帶,鏤空的雕花金冠束著頭髮,整個人修長筆挺,偏又帶了幾分肆意灑脫。
中營之內,燈燭明亮如白晝,沈佑棠與幾個幕僚對著周牧白深深一揖,賀赤翼軍旗開得勝。周牧白抬了抬手,言道是眾將士功勞,又望著沈岩沈嵐笑道:“你們何時到的,虧得及時,救了孤王一命。”
“回殿下的話,我們今兒個午後入的營,佑棠哥……額……副典軍說您帶兵往穗河去了,要與荼族先鋒軍交戰。我們哥倆想著,這等好事豈能沒有我哥倆的份兒?問明了方向忙帶著人要往穗河去,副典軍知道我倆是往戰地去的,囑我們要護殿下周全,還讓我們直取林間山坳處,定可與殿下會合。”沈岩恭恭敬敬的回道。
“哪知趕到山坳,你們已經打起來了,遍地狼煙,咱哥倆不是看到您那大旗展展的麼,趕忙打馬過去,就遇著了那廝的狼牙棒。”沈嵐笑嘻嘻的接了腔。
“原來是這般。”周牧白點頭道:“你們是從闔州過來?還是從京城?”
“我們先回京城復了命,又在家中點了幾十個從人,才一道快馬趕來的。”沈嵐擠擠眼睛道:“出門前睿王妃還特意著思源丫頭交給我倆一封書信,並給我們百金為路資,我說路資就不必了,這信嘛,我還可以找堂妹夫換一壇美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