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這……”裴冬成額上猛跳,這般熱的天,他背上卻儘是冷汗。
“父皇震怒,可父皇也是知道的,我和笛兒並無不虞,罰她禁足,也只是惱她太淘氣。”
裴冬成深吸一口氣,雖不知小公主為何偏幫三皇子,但總是先穩了穩心緒,“小公主這般一鬧,只怕陛下不日就要賜婚。”
“若是我得了急病呢?”
“哪有這般巧?!”裴冬成也是急得跺足,“便真是急病,陛下這般看重您,必會讓太醫院會診!再者,賜婚後建府,皇子成婚半年籌備,什麼急病也過去了。”
“那我就請父皇收回成命!不,父皇尚未賜婚,我現在就去請父皇允我出京。”周牧白認真道:“我總是不能娶她的。我已累得牧笛禁足,還要害了一個無辜女子的一生嗎!”
“殿下!”裴冬成跪在周牧白面前,“殿下,如今這局面,您若再推辭,陛下定是雷霆震怒,只怕……只怕您是應也要應,不應,也要應啊。”
不過兩三日,流言如覆水,鄭暄讓璐姑姑帶人狠罰了幾個嚼舌的,奈何深宮無聊,屢禁不絕。幸好並未出大事,宮人們也只是私下裡談笑公主如何淘氣皇子如何俊朗。
周牧笛自知闖了禍,一邊擔心著周牧白,一邊只能被禁於靈禧宮,鄭暄終究心疼女兒,派人到撫雁居接了周牧歌來陪她,牧笛天天纏著牧歌設法出門,牧歌翻過一頁書,只做聽不見,卻是背著牧笛悄悄派了個伶俐的丫頭去打聽,丫頭回來說皇帝並未深罰泉清宮,牧歌輕笑,也放下心。
周牧野剛聽到下人回稟時很是愣了下,隨即冷笑:“竟有這等事。太子不是急著拉攏他麼,看這回還怎麼護得住他。”
柳塤早已升了敏王府副典軍,聽牧野這般說,只皺了皺眉:“陛下向來待睿親王如親生,如今也未見深責,這事只會壓下去。”
“壓下去,父皇必會賜婚,沈家應承下來就是個悶虧,心裡必生嫌隙,若是不應,那睿親王的名聲也毀了。”周牧野長眉輕挑,滑唇邪魅:“總礙不著咱們什麼事,看個熱鬧便是。”
這邊廂裴府里,也是翻了天般的愁雲滿布,沈太傅緊皺著眉在正堂端坐,沈琪軒和沈琪軻都在旁垂手立著,恰巧沈纖蕁來請安,沈太傅想著這也是她終身大事,便讓她也在一旁聽著。
“小公主夜闖泉清宮寢殿,宮裡已鬧得沸沸揚揚,宮人們傳得繪聲繪色,就連大臣們都搖頭笑談三皇子……三皇子少年風流。”沈琪軻站在下首垂著頭無奈道。
“少年風流。”沈太傅眉目中儘是諷刺:“他們只唯恐天下不亂!”
“今日在東宮,太子與我言,陛下這幾日就要賜婚的。”沈琪軒恭敬道:“父親看這門婚事,我們當如何回應?”
“三皇子是我一手教授,人品才華皆看在眼裡,斷不會做出那等亂事。單看陛下只是禁足小公主,便知是牧笛公主一意胡鬧。”沈太傅捻著幾縷長須,擰著眉細想,“但這事鬧出這般動靜,必定於皇家顏面有損,於三皇子的名聲亦是有礙。”他嘆了口氣,雖是愛徒,可也不願委屈了嫡親孫女,於是望著沈纖蕁道:“蕁兒,你若是不願意,爺爺拼著一張老臉,也可在陛下面前分說,想來陛下也不會為難我們沈家。”
“爺爺。”沈纖蕁亭亭而立,她微抬起頭望著沈太傅,目光柔軟語氣卻堅定:“我願嫁予三皇子為妻。請爺爺,允婚。”
第18章 一世姻緣
這年夏盡秋初,桂花瓣兒剛結出金黃色的蕊,和光同塵,滿城的馨香輾轉至皇宮大內,承謹殿上亦是一派欣榮。
沈家嫡女沈纖蕁,知書識禮,克佐壺儀,為成佳人之美,今賜婚於睿親王為正妃,著禮部與欽天監督理,擇良辰完婚。
幸而有敏親王大婚之例在前,禮部倒也不顯繁亂,只是一件一件,到底繁瑣,焚香奉天,擇定吉日,上稟於宗廟,下告於黎民,待得皇帝賜在維明大街劃地督建睿親王府時,堪堪已是初冬了。
這日周牧白歪在羅漢榻上看著一卷書,冬日睏乏,書瑤看她似有睡意,便拿了件織金裘給她披上,牧白模模糊糊的將裘衣蜷緊了些,書瑤將她手裡的書卷放在一旁,痴痴的望了她一會。外邊有小丫頭進來,低聲回報沈佑棠來了,小內侍已引了他去偏殿。書瑤無法,只得輕輕拍著牧白的手臂將她喚醒,牧白醒來自然道快請,書瑤又近前替她整了一整衣襟,再令小丫頭將沈佑棠請到書房。
“微臣給睿親王請安。”沈佑棠下跪行了大禮:“睿親王萬福金安。”
“快起來。”周牧白看他一臉的笑,也只虛扶一下,“何時回來的?上旬見著你來信,總以為你還要遲些時候才到。”
“昨兒個昏定時分方到的。”沈佑棠與她慣熟,也不客氣,隨意的坐在一旁方椅上,“方才先去給聖上請了安,謝了恩,再繞來你這。”
“父皇必定問起瓊州了。”牧白也笑。
兩人正說著,小丫頭端了茶盞進來,放在長桌上,沈佑棠掀蓋細嗅,不由贊道:“好茶。今年新進貢的白毫銀針吧?”
“碧玥姐姐說這是新賜的老君眉。”小丫頭有些驕傲的點頭。
“碧玥沏的茶?”周牧白也抿了一口,“怎麼她不送來?”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想是她手裡還有事。”小丫頭福了一福,退出去時不忘將書房的門帶上。
“瓊州現今如何了?”周牧白放下茶盞問道,卻看到沈佑棠還望著手裡的茶湯出神,“佑棠?”
“啊?”沈佑棠回過神來,捏著茶盞心中微澀。隨即又正了神色道,“殿下方才說瓊州,嗯,瓊州百姓安業,除去我們原先已安置的產業外,向南之地已有蜂戶來打探花期,蜂戶蓄養蜜蜂,逐花期而遷,待來年油籽花開時,蜂兒碌碌,可使油籽花產出更多油籽,而蜂戶自能獲得期許的蜂蜜。”
“好!如此甚好!”周牧白站起身想了一回,又擊掌道,“我們還可令地方官員引商戶收購蜂蜜,王漿,蜂毒,皆可為新業。待明日你隨我面見父皇,其他適宜的州郡皆可開闢產業。”她說得興起,眉目間閃著亮色,“百姓倉廩實,而天下可無憂矣。”
沈佑棠望著十步開外,神采奕奕的睿親王,午後的陽光從窗格外斜斜的落進來,鋪設在書案,周牧白在這光芒中,心懷著天下。沈佑棠滑唇一笑,忽然很為妹妹歡喜,於是他拱起雙手,端端正正的做了個揖,周牧白不解,只聽沈佑棠道:“殿下,佑棠這一揖,是有感於舍妹許得好郎君。纖蕁自幼養在深閨,琴棋為友書畫為伴,今得蒙聖恩,嫁入睿王府,往後還請殿下多多看顧包容。”說著又是深深一揖,“佑棠只有這一個妹妹,殿下,佑棠斗膽,求殿下珍愛纖蕁。”
待到來年春華芳菲時,萬物早蘇,維明大街上睿親王府落成,重檐廡殿,遠遠望去層層疊疊不知殿宇幾度,三亭五台砌白玉,七軒九榭雲幕錦,瑞京里茶餘閒談,又是一番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