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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宴笑了聲,語氣里有某種讓她釋然的輕鬆,在得到許可後,他轉過身,眼眸乾乾淨淨,認真地說:「姐姐只是入戲了,對嗎?我明白的。」
他繼續說:「你和別人拍吻戲,難道也會介意尷尬嗎?」
虞越搖頭,不會,因為戲就是戲,她分得清楚,何況她拍過的那些,要麼是借位,要麼只是嘴唇貼嘴唇,就像左手牽右手一樣毫無感覺。
他的黑眸霧蒙蒙的:「所以說,你不必介意……我沒關係的。」
若不是虞越紋絲不動盯著他的臉,差點要蒙蔽,錯過他眼中一瞬而逝的失落,像滑落夜空,孤單墜入海中的零星煙火。
虞越的心一下子軟了,不知該如何補償他才好。
他這麼高大,面對持槍的罪犯時像是冷靜老成的獵手,這一刻卻退化為食物鏈底端的食草動物,被人做了過分的事,還在給對方找藉口,說什麼,我沒關係的,不用補償我,也不用覺得抱歉的……
虞越一瞬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只油光閃閃的大豬蹄子。
「那好,你早點睡。」虞越決定結束這個話題。
她越過許嘉宴,走了沒兩步,手臂被輕輕拉了下,手心裡塞進那隻小勺子。
他指尖溫熱乾燥,有層薄繭,輕柔從她掌心帶過。
「真的覺得抱歉的話,」許嘉宴說,「下次能溫柔點嗎?」
寧窈感覺到一陣電流,她下意識抬頭,看見他下嘴唇上一處暗色傷口。
「……」
許嘉宴輕聲說:「嘴巴疼。」
第11章
虞越忘了自己點頭還是搖頭。
她環抱著浴巾,神魂不寧地逃回房間,幾乎不敢看他表情。
後來想起,她覺得實在是可惜了那份雙皮奶。
五月的第一個星期天,她正式進組,梁惟的電影並不是嚴格按照劇本的順序拍攝,他們的第一站來到西南某個小鎮,風景秀美,地理位置偏僻,飛機先到最大的省會城市,再坐十個小時的大巴,一路上人都要顛吐。
開機儀式那天,梁大導演手裡捏著香對著祭品鞠躬,看起來格外認真凝重。
虞越和陳粵倫分立導演兩側,他們不經意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很意外地在陳粵倫眼中看出一絲緊張。
這讓虞越心裡更慌,陳粵倫是誰?電影圈裡程碑式的大佬,還是梁惟的御用男演員,連他都會緊張,可見梁惟魔鬼到了怎樣的程度。
她懷著惴惴的心情開始拍攝,和她料想的一樣,第一場戲就遇到難題。
那是場雪山戲,在海拔四千的山上拍攝,這座山冬天下雪,由於氣候原因山峰的雪終年不化,是在鋼鐵森林的城市裡難得一見的美景。
美是真美,冷也是真冷,風像刀子刮在臉上,虞越恨在心裡。
因為一個場景始終過不了,她被迫在山頂站了三個小時,做表情,說台詞,掉眼淚,一次不行,再來,無限次再來……
這場戲發生在電影裡辦公室親吻之後,男主角接受不了那次的意外,他一個人出門旅行,姚蘇追過來,向他傾吐自己的心意,最後因為太累,體力不支暈倒在周齊懷裡。
就這場戲,拍出來兩分鐘,她總共十句台詞,但最後一句台詞總也過不了關。
很簡單的一句「對不起,我很想見你……」,被虞越念到快不認識這些漢字,梁惟緊繃著臉,說她情緒不對,在寒風裡一遍遍再來。
這是從前拍戲時從未有過的體驗。
早聽說過梁惟那些恐怖傳聞,什麼全劇組從副導演到場務助理全都能被他罵哭,什麼某某女演員在和他合作後抑鬱暴瘦二十公斤……最可惡的是,最後女演員的全部鏡頭都被剪掉了,氣得她在微博發泄罵人。
梁惟不依靠資本,他自己就是資本本身,既有口碑又有票房,不需要討好任何人,在圈裡是獨一份的瀟灑,或者該說是囂張。
下午天色太暗,梁惟又不願意用特效彌補,他追求自然的光影效果。
這場戲下來,虞越表現得非常沮喪,臉上被風吹僵了,一點表情都做不出,小萌心疼地給她敷面膜,上保濕面霜,還小聲吐槽說,梁導太沒人情味了,連口水都不讓喝,把人凍成這樣……
虞越面無表情躺在睡袋上,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翻劇本。
小萌在帳篷里進進出出,給她拿吃的拿喝的,山上沒法用電,她弄了熱水袋放進她睡袋裡,溫暖更加讓人犯困。
「越越姐,別看了吧,你昨晚就沒休息好。」
今天的化妝師都在吐槽,這地方太乾燥,妝面容易浮粉,演員弄出黑眼圈來都不敢多上遮瑕。梁惟放話了,這一幕拍不完誰都別下山,全在山上吃泡麵啃乾糧。
這無疑讓虞越壓力更大。
「對了,剛才有人給你打過電話,」小萌在口袋裡掏出虞越的手機,「這個叫許嘉……」
還剩一個字沒說完,她低頭,發現虞越就維持著看劇本的姿勢睡著了,
小萌嘆了口氣,蹲下來幫她把劇本收好,手機就擱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她出帳篷的時候還在想,這人的名字還怪好聽,也不知是虞越的什麼朋友。
半夜,虞越被渴醒,她閉著眼睛摸索到水,喝了兩口,又習慣性地找手機,摸了半天沒摸到,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在五千米海拔的山上,不是在自個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