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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侍從和乳娘都退了出去,房內一時就靜了下來,名嘉正想說點什麼,一雙手將襁褓從她懷裡接了出去。
抬起頭,正看見白哉抱孩子的姿勢極其僵硬,神情也透著點緊張。
名嘉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襁褓里的嬰兒還沒有自己前臂大,重量甚至比不上一把斬魄刀。白哉是獨生子,沒什麼機會近距離接觸小孩子,這又是他第一次做父親,說實話,他還並沒有什麼實感。
小小的女嬰安靜地睡著,從母親懷裡被換了個地方也毫無所覺,依舊睡得香甜安穩。想起剛才名嘉越過自己吩咐松島的話,看著懷裡女兒與妻子相似的眉眼,白哉心裡五味雜陳。
名嘉是怕他嫌棄這是個女孩子,怕女兒今後在家族裡受歧視。所以才要表現得格外重視,甚至一反常態,趕在自己前面亮明了態度。
自己頭一次做父親,祖父當然為此感到高興,但白哉也知道,現下的情況,宗族裡多少雙眼睛盯著,一個男性繼承人是多麼重要。故而祖父到底還是有些遺憾的,雖然並未表現。
名嘉是不想讓女兒步她的後塵——只是出身尊貴並沒有用,世俗的目光並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
若論出身尊貴,教養良好,整個瀞靈庭再沒有能比得過名嘉的女子。可是成為宗女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優越感,儘管他們之間從沒有深入談過這個話題,但偶發的幾次事件、閒院武藏對名嘉的態度、以及白哉所知的與豐崎宗盛的過往,都無一不體現著一點——做繼承人的這段經歷並不讓名嘉感到愉快。
正因為有著深切的體會,狠狠栽過跟頭,才會如此敏感,如此未雨綢繆。原來名嘉遠比他想像中,承受得更多。
“你放心,我們的女兒,我決不會讓她受委屈。”白哉望著名嘉,表情認真鄭重,“若是成器,無論男女都能擔得起擔子,要是不中用,便是個男孩又如何?這世上大多數男子也都不如你的。”
“名嘉,你不要怕。”
自從成為宗女,名嘉再也沒有聽誰安慰過自己“不要害怕”,她也早就認為她不該有“怕”的情緒了。這麼多年,只有白哉明白她的隱憂,她的顧慮,她的恐懼。
床邊的男人眉眼英俊,側臉線條清晰而冷硬,用彆扭的姿勢抱著初生的嬰兒,表情雖沒什麼變化,卻早已不是初遇時的疏冷和高傲。
在如今的情境裡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管是真心還是寬慰,也已足夠窩心,更何況,朽木白哉是個君子。
他從不說謊。
作者有話要說:從政治角度出發,那個年代而言,當然還是有個男孩子當繼承人比較穩妥。
但是名嘉自己當然不會重男輕女,她吃夠了這樣的苦。白哉也十分理解她,並且從他自己的角度而言,也的確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
☆、Episode 87
“您把孩子放下來吧。”她微笑著輕聲道,“看您也不會抱,回頭她不舒服該醒了。”
白哉被說得有點尷尬,從善如流地把襁褓放在了床頭,夫妻倆湊過去看了看依舊睡得香甜的女兒,彼此都覺得有些新奇。
那么小小一個人兒,能長大嗎?
“我還沒見過剛出生的孩子。”白哉遲疑著碰了碰女兒的小臉,嬰兒的皮膚嫩得滑手,他就又縮回了手指,語氣有點匪夷所思,“她還沒我的斬魄刀重……”
名嘉也頗不確定地摸了摸嬰兒的頭:“我……我見過的小孩子也不多,原來是這麼軟的?說實話我都有點不敢抱。”
“你有弟妹的吧?”白哉瞄了名嘉一眼。閒院家兩位少主與名嘉年紀都相差頗多,出生時她總該有點印象才是。
名嘉依舊側身看著枕邊的女兒,回答得十分自然:“您知道我與弟妹們關係都平平的。”一度她也曾把懷孕生子當做一件婚姻必經的任務來看待,對孩子也並沒有多少情感上的親近,只是因為這是自己的女兒,她才多了些耐心和愛護。
怎麼樣才能養育好一個孩子,把她從這么小教導成人呢?初次為人父母的兩人其實頗為困擾。
白哉是少年繼位,祖父期許甚重,他也深知作為繼承人的責任與壓力。可男人就該是堅韌、隱忍、包容、強大而負責的,他對此從未曾有抱怨。如果是男孩子,教導起來嚴厲一些便是了,習學武士之道、鍛造心性品德都只要按部就班,依照祖父教導自己的樣子即可。
但是,女兒要怎麼教?
誠然,名嘉的出類拔萃毋庸置疑,但吃過的苦也遠超常人。依照名嘉的標準來養女兒嗎?名嘉自然不願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白哉也無意給予過大壓力。可是就一味嬌養著、不多教導些見識本領、只局限於家宅里的低矮眼界嗎?似乎又覺著少了點什麼,未免委屈。
許是離開了溫暖的懷抱時間太久,襁褓里的小兒哼哼著轉醒過來,眉頭一皺便開始抽噎。新晉的這對父母沒遇過這樣的情況,眼睜睜看著方才還十分安靜聽話的女兒哭起來,愣愣地彼此看了一眼,頗有些手足無措。
不知道睡得好好的怎麼就醒過來,醒了又為何要哭的兩人,回想起方才說話時對孩子這裡碰碰,那裡摸摸,都心虛又訕訕然地眼神飄忽——難道是自己用力太過弄醒的?這要怎麼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