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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坐立不安的?要是嫌煩,就院子裡散散去吧,我和母親說會兒話。”
幾乎像逃跑似的離了會客間,織田政大步跨下迴廊,朝屋舍後面的庭院走去,沙都望著丈夫的背影,有些委屈起來。
“剛才還好好的呢,突然就跟惡狗追在後面似的。”她皺著鼻子和自己的母親抱怨,被惠理子夫人鎖著眉頭在手背上打了一下。
“怎麼說話呢?哪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瞪了女兒一眼,惠理子夫人不滿道,“那是你的夫君,女子出嫁了當以貞靜恭順為要,豈可對著夫主大呼小叫?便是織田世子再怎麼樣,你也不該那般講話,也太過忤逆了。”
“我又沒說錯!”沙都心虛地頂了一句,到底也有點後悔,想了想還是不解,“好端端的,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惠理子夫人回想起自己收入眼底的蛛絲馬跡,心裡隱隱有個不太好的猜測,又不敢隨便跟女兒說,生怕這個性格急躁的女兒聽了這話就要跟女婿吵起來,新婚夫妻反倒生份了。
反正,沙都到底是已經嫁到織田家了,日後無事大約也不會經常回來,名嘉也總要出嫁的,這事兒不說出來也就慢慢淡了,何必叫女兒無端心塞?
更興許,還是自己看錯了呢!她這樣安慰自己。
離了會客間,名嘉並不想早早回房。在別院時,她長日無聊,除了念書練字,就是與斬魄刀對話,練習斬術,可是自從歸家,考慮到武藏的態度,她一次都沒去過道場,甚至沒有握過刀,委實無趣,難得武藏去了議事廳,惠理子母女又陪著女婿,她便決定在庭院裡散散步。
出了環遊廊,石階下就是一片白砂、山石為主的枯山水景,站在迴廊上望去,細膩的白砂就如同流水潺潺的海灘,繞過盡頭的大塊石屏,入目就是閒院宅標誌性的大片火紅色刺桐與層林盡染的楓林。那仿佛籠罩著整個閒院宅的紅楓與刺桐花正如閒院氏力量的來源雙殛一樣,絢爛奔放,如盛夏的驕陽般熱烈。名嘉幼時最喜歡偷摘了花圃里的刺桐去插瓶,在大得堪比迷宮的楓林中習學瞬步的精髓。
她在花圃邊的山石旁站住,輕提著打褂的前襟,望著深深淺淺如火的刺桐微微出了神。
如果當初不曾被寄予厚望、成為宗女,那麼後來的一切,是否可以被原諒?沒有閒院武藏的雷霆之怒,大約母親,也就不會去得那麼急,她與武藏多年的父女之情,也不至於一夕之間就毀於一旦了吧?
☆、Episode 6
作為未來的繼承人,名嘉不缺天賦,雖是女子,但斬拳走鬼各方面絕不輸男子,於政事上的觸覺也頗為靈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相比早早便擁有了強大火系斬魄刀“業火”的胞兄和真,名嘉直到即將從真央畢業都沒能悟刀。
閒院氏歷代肩負著管理雙殛的責任,其力量也與雙殛一脈相承,宗家嫡系全部是火系斬魄刀,血統越純正,天賦越高,與雙殛產生的共鳴就越強大。故而作為宗主嫡女,閒院氏的繼承人,前有才名卓越的胞兄對比,名嘉的壓力可想而知。
伊江夫人已經痛失愛子,被丈夫寄予厚望的女兒又遲遲不能悟刀,她心病難除,憂心忡忡,纏綿病榻,而此時,側室惠理子卻再度有孕,懷胎期滿後如願為閒院氏產下一子,便是千熊少主。
當初名嘉以女子之身承嗣,為確保閒院氏嫡脈的血統傳承,武藏為名嘉選了自己的近侍豐崎宗盛為贅婿培養,若非名嘉遲遲未能召喚出斬魄刀,兩人恐怕早已成婚。然而,千熊的出世讓武藏對名嘉徹底失去了耐心,他雷厲風行將豐崎宗盛舉薦至遠征軍中,開始著手挑選聯姻對象。
年底,纏綿病榻多年的伊江夫人終於病入膏肓。她青年喪子,女兒命運又一波三折,最終失了繼承人之位,也耽誤了姻緣,府中唯一的男嗣不是自己親生,為此側室坐大她也無能為力,點點滴滴都耗空了她的心血,勉力支撐也不過是放心不下名嘉。
可是最終,她卻連死,都背負著罪孽。
武藏甚至將她的娘家片桐氏視為眼中釘。
“殿下。”隨侍在側的女中小聲提醒,將名嘉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她微微側頭,看見從石屏後面轉出來的織田政。
雖有些詫異對方為何會在這裡出現,但多年教育已成習慣,念頭閃過的同時名嘉已略微後退了一步,讓出了甬道,向著對方行了一禮:“織田大人。”
“不知道名嘉殿下也在此處,是在下唐突,請您勿怪。”織田政老遠就低了頭不與名嘉對視,這樣的態度無可挑剔,名嘉也不以為意,客氣應道:“您多禮了。”
宗法上而言,織田政是名嘉的妹夫,偶遇之下也不好晾著對方不理,名嘉收起了短暫的感性回憶,應酬起來:“沙都與惠理子夫人呢?您怎麼獨自出來了?”
“她們母女難免有些私房話,在下不便在場的。久聞閒院氏的楓園乃尸魂界一大奇景,故來此一睹為快,不想擾了公主清淨。”織田政說話時仍是垂著臉不抬頭,就算隔著一段距離,名嘉也能感覺到他周身的肌體都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一時有些疑惑。
婚宴上這位妹夫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如此拘謹之人。
“舍妹往後,便仰賴織田大人關照了。”她不再費心思猜測其中原因,只這般客套了一句,暗自決定,再陪伴片刻便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