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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要她關照朽木露琪亞的用意,不言而喻,這與她之前的猜測不謀而合,而朽木白哉對此舉的默認,幾乎讓兩家的結合成為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既然出嫁勢在必行,那麼儘量為自己提升一點印象分就很有必要了。她不關心瀞靈庭甚囂塵上的那個源氏物語的傳聞,也不準備探究真相究竟如何,貴族結親,列為第一考慮要素的從來都是門第和品性,合格的朽木氏主母所要求的,無非是內主中饋,寬容大度,一切以夫家利益為重,恪守本分絕不逾越。
以合適的態度善待這位來自流魂街的大小姐,是其中最難以把握的一環。
宴會上,她與朽木白哉席位相對,從始至終她都恪守禮儀,目不斜視,但也能感受到對面投過來的男人的目光。名嘉知道,對方也有對方的考量,正借著這個機會觀察她的品性,她無意刻意取巧表現,但也想儘量得體,幸而在別院的幾年她沉穩不少,在那般目光之下還能鎮定自若,沒有亂了手腳。
告別時,年輕的朽木當家不動聲色,名嘉也並不忐忑,一如既往,客客氣氣。
好印象固然是錦上添花,但就算沒有這點印象分,其實也不構成什麼障礙。這段婚姻於她,是離開這個對她已不存善意的家族重新開始新人生的起點,至少,朽木白哉人品貴重,她也並沒有想對那位緋真夫人取而代之,彼此尊重相敬如賓,大多數的貴族婚姻也都是如此。對方是聰明人,相信也能滿足自己這種最低要求。
沙都回門時動靜頗大,不僅與新婚夫婿早早上門,還炫耀一般地從夫家帶了滿滿幾車的回禮。織田政親自陪著新婚妻子乘車而歸,兩人聯袂入室,沙都衣著鮮亮,神色嬌艷,就連往日在家中的張揚之氣也收斂了好些,規規矩矩跟在丈夫身後,一副以夫君為要的模樣。
惠理子夫人自不必說,早早便收拾停當翹首以盼,閒院武藏也專門推了四十六室的公事,等在家中,名嘉隨大流,用過早膳後也換了衣裳去了會客間。
織田政氣質文雅,年紀比沙都略長,與名嘉同歲,陪新婚妻子回門,禮節周到,行動間對沙都也頗有維護,看樣子,兩人感情還不錯。武藏對女婿的謙遜很是滿意,惠理子見女兒夫婦和睦也放下了心,覺得圓滿起來。名嘉極少說話,安靜地陪坐在旁,面上看著端莊淑雅,神思卻已分了大半去別處。
她無意搶沙都這個新娘的風頭,來會客時身上織物選的都是諸如淺紫、銀灰這類淡雅的色調,也未上大妝,跟新婚妝容濃艷、衣飾鮮亮的沙都比起來,更顯得容貌端麗,清新脫俗。織田政入室以來一直規規矩矩目不斜視,偶然與身旁的妻子說話偏了偏視線,正看見名嘉用折骨扇遮著下半張臉偷偷打了個無聊的小哈欠。
其實動作是極細微的,摺扇擋著,也看不見她實際的樣子,壓根稱不上失禮。只是一雙眼睛似蒙上了些霧氣,原本紫晶石般明亮的雙眼就變得瀲灩氤氳起來,一瞬間,讓織田政覺得呼吸都輕了下來,生怕驚擾了她一樣。
他驚艷了幾秒鐘,恍然意識到如此這般盯著自己的妻姐是一件極不禮貌的事情,慌忙移開了目光,耳根卻一片通紅,心也跳得厲害,竟好似做了賊一般。身旁沙都覺察到丈夫的異樣,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掩扯了扯他的袖子,他這才勉力鎮定下來,安撫地對妻子點點頭以示無礙,目光掃過妻子濃重的妝容,不知怎的,心裡就膩歪起來。
仿佛那些脂粉是塗在他的臉上,叫他毛孔里都覺得被脂粉堵著一般。
而分明昨夜,他還覺得這位新婚妻子長相甜美,頗是個美人的。
織田政其實為人正派,並不是那種紈絝公子哥兒,於女色上也並不沉迷,故而才發覺自己的想法,便愈加羞愧起來,覺得生出這種齷齪念頭的自己很是不堪。這種感覺令他如坐針氈,幾乎要立刻起身奪門而逃,不敢再與名嘉和沙都共處一室,只是岳父閒院武藏還在座,他只能深深地埋下了頭,再不敢抬眼。
這點異樣被武藏盡收眼底,沙都也頗覺疑惑。二人都不明緣由,只看見織田政突然就目光閃爍,語氣也虛弱起來,武藏又與他攀談了兩句,見他依舊是這副樣子,就有點不耐煩,神色莫名地看了沙都一眼。
聽惠理子說,是沙都在柏木家的春宴上先相中了織田政,他這才試探織田家的意向的,原本看著這位年輕的世子還好,怎麼如今才照面沒一會兒,就這般小家子氣?這是什麼家教?沙都什麼眼光?
不滿之心一起,武藏就不願再浪費時間在內宅,遂離席去了書房,名嘉緊接著也識趣告辭,把說話的機會留給惠理子夫人和她的女兒女婿。
織物摩擦地面的聲音漸行漸遠,織田政緩緩鬆了口氣,才發覺自己緊張之下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憋得心口都有點痛起來。名嘉離席時經過他身邊,衣物上也不知熏得是什麼香,清淡雅致,導致人現在早就走遠了他仿佛還能嗅到似的。
這念頭簡直都稱得上是褻瀆了!織田政急得滿頭大汗,越想把這想法趕出腦海越做不到,良心接受著嚴厲的拷問,連惠理子與沙都說話都沒聽見。
這讓沙都更不滿意了,她在家受寵日久,生母又掌權,一貫有些跋扈的,只因如今新婚,又心悅於這個夫君,才願意收斂脾氣做出溫馴的模樣來,如今深覺織田政這表現丟臉,氣惱之下語氣也不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