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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時臉色煞白,極力咬牙才克制住胸中翻滾的噁心和衝上來的反胃。
四番隊的成員早已習慣,但跟著名嘉來的五番隊隊員可沒有見過這種場景,發生在眼皮底下的一幕衝擊力太大,有兩名隊員當場就吐了出來。
但整個過程中,在一旁辨認畫像的大五郎卻沒有回頭,只在聽見驚叫的時候微頓了一頓,很快就又翻看起面前摞得高高的畫軸,沒出聲,也沒動。只一雙眼睛憋得泛紅,翻看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有兩滴水跡沒入了柔軟的畫紙中。
名嘉很晚才回府,身心俱疲。
大五郎認真看完了所有的畫像,指認了幾名神似的女眷,名嘉安排隊員將這幾人分開看管,一一審問,然而一無所獲。
白天直面的悽慘死狀令她整個人還有點懨懨的,一整天都沒什麼胃口,突擊審訊也沒收到成效,她只好先將幾名嫌犯關起來,再尋找新的佐證,是以回到家的時候疲憊不堪,臉色也難免有些差勁。
自從六番隊圍剿封鎖伊勢谷莊園以後,白哉也是早出晚歸,夫妻倆碰面的時間更少,現下還沒有回來。女中們服侍名嘉沐浴更衣,松島見她眉間全是勉強,精神也不大好的樣子,不由大為心疼。
“再忙,夫人也要留心身體。”這些日子以來名嘉明顯瘦了一圈,原本柔美的鵝蛋臉瘦得下巴尖尖,鐲子戴在手腕上都顯得空蕩蕩,松島一邊將溫熱的水用木勺舀起澆在名嘉肩背上,一邊勸說,“瞧您瘦得,在外面恐怕吃不習慣,晚飯怎麼也要多吃些才是。”
名嘉想起白日目睹的那種慘狀,胸口又是一滯,她頓了兩秒,才輕輕點了點頭。
外面的事,她也不想拿回家跟侍從訴苦,再與松島親近,名嘉也是主人,不會容許自己把狼狽和不適展現給下人看。
仲居傳了晚膳上來,名嘉雖然沒什麼胃口,為了身體,也還是勉強舉箸。剛夾了一筷子小菜,里見清光來報,片桐忠長大人求見,正在待客間等候。
片桐忠長是名嘉的表兄,外家片桐氏的世子。為人忠厚但有欠機敏,不過到底是世子,什麼樣的大事讓他連基本的禮節都不顧,要入夜上門拜訪自己的表妹?
名嘉立刻放了筷子站起了身。
片桐忠長風塵僕僕,形容憔悴,臉色看著竟比名嘉還差幾分。他早年娶了同為閒院氏家臣的近藤家嫡女澄姬為妻,二人還尚未有子女,名嘉出嫁前千熊那次生辰宴上,松平小姐曾試圖栽贓忠長被悄無聲息解決之後,名嘉就再沒見過這位表兄。
兩人寒暄了幾句,忠長顯得十分急躁,得知白哉不在家之後,試探地問道:“最近,伊勢谷家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聽說白哉殿下和您都在調查此事,不知有無進展。”
名嘉心頭一跳,面上不顯:“此事牽涉甚廣,我們也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箇中細節不便贅述。表兄若是受人所託,亦可直言相告,請恕我不能透露。”
雖然盡力掩飾,但名嘉還是看得出忠長的失望,遂又直言提醒道:“無論是疫病的起因還是私自買賣莊園土地,伊勢谷家都是重罪,四十六室已有命令,絕不可姑息。如今各處莊園均有重兵把守,顯見是一級絕密事態,我奉命調查,是絕不可能漏一點口風的。以四十六室的態度,這件事誰沾上都要脫一層皮,別人躲都來不及,表兄何必湊上來?”
她本意是勸告忠長不要礙於人情替別人打聽消息,沒想到話說出口,忠長一張臉登時慘白如雪。
“名嘉。”他顫抖著聲音,目光絕望,“伊勢谷家的藥園,我也有份參與,孝信記了一本私帳……”
“是我糊塗,可是六番隊封了莊園,眼看就要查到帳上,我也是走投無路了……”
名嘉眼前一黑,一股血液直衝頭頂,看著忠長急得面如土色的臉,耳邊只覺嗡嗡作響。
胸口憋悶翻滾了一整天的鬱氣不受控制地竄上來,她終於忍不住,痛苦地嘔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你們要猜名嘉懷孕了。
真的不是~
☆、Episode 61
一整天沒吃東西,胃裡當然空空如也,但就是這樣的乾嘔也把忠長嚇了一大跳,他驚慌地站起身來要叫侍從進來,被名嘉一把按住。
“別驚動別人!”壓低聲音,名嘉眼神犀利,雖然臉上猶有不適,那雙剔透明亮的眼裡逼人的光芒卻仍然讓忠長下意識就順著她的意思重新坐了下來。看著名嘉的樣子,他不禁有點後悔。
喝了半杯茶壓下翻滾的悶氣,名嘉緩慢呼吸了幾次,看向忠長:“究竟怎麼回事,你說清楚。”發脾氣是於事無補的,有生氣的工夫,還不如仔細弄清緣由,興許還能亡羊補牢也未可知。
伊勢谷氏產出的大批藥材,主要供給瀞靈庭醫藥世家,其中最大的金主是上級貴族能登氏。能登氏是蘭醫世家,幾位公子還都去現世習學過醫術,在瀞靈庭頗有名氣。隨著藥園的規模越來越大,伊勢谷家開始漸漸不滿足於只為醫藥世家供藥,孝信嘗試自己開設了生藥鋪,但伊勢谷家財力雖強,政、治勢力卻薄弱,要與根深蒂固的醫藥世家相抗衡相當困難,故而就想到了拉攏。
出身正統、勢力強盛的貴族自然不屑與伊勢谷家為伍,一般貴族或其他下級貴族又沒有能力從瀞靈庭分一杯羹出來,孝信在一位中等貴族世子的婚宴上結識了忠長,就開始頻頻拋來橄欖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