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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他今天心情不錯。
飯後喝了茶休息了片刻,白哉照例去書房,露琪亞又和名嘉說了會兒話。她也聽說了自己不在的時候尸魂界發生的事,對名嘉說話時就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戳了她的痛處,名嘉心知肚明,心裡隱隱有些感激。
雖然性格直爽,但露琪亞從來都是個十分善解人意的孩子。
她坦誠地表示沒關係,又問過了破面的一些情報後,露琪亞尚覺得不夠,還想再去小道場練習一陣子,便辭了名嘉,一個人去修行。名嘉則換了衣服,在內書房練字。
寫著寫著,稍稍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白哉和她仍然沒什麼交流。
仔細回想了一遍最近的事情,名嘉還是不明白個中緣由。想起晚飯時白哉看上去似乎心情還不錯,大約是因露琪亞回家的緣故。她想了想,擱了筆洗過手,親自準備了幾樣茶點,去了前庭書房。
拉開書房門時,白哉也正在練字。他的書道整個瀞靈庭都有名的,字法端勁、峻嚴方飭、頗具風骨。見是名嘉進來,也沒有停手,仍舊一氣呵成。
名嘉就將茶盤放在一旁,走過去在旁觀賞起來。
寫的是“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八個字,柔軟的紙上還墨跡淋漓,一派料峭剛毅。
名嘉有心緩和氣氛,見白哉住了筆,就笑著說:“年少時我習橘逸勢,老師總說我筆下脫不了匠氣,開闔縱橫少了幾分自在,後來改習寂蓮,才規規矩矩寫得工整。我看您的字,像是臨的空海?”
“是,先臨空海,後臨小野道風。字如其人,你既守規矩,自然失於放肆。”名嘉和別人不同的就在於,她說什麼都能說到點子上,就是這點讓白哉十分舒服,常常覺得兩人有共通之處。聽她說的是內行話,忍不住就有問有答起來。
見白哉沒擺冷臉,名嘉像受了什麼鼓勵,心放下了一半:“殿下連日辛勞,我備了些茶點,您嘗嘗看如何。”說著,要回身端茶盤。
白哉看著她殷勤的背影,方才因談論喜愛的書道而無意識翹起來的唇角又慢慢落了下去。
他沉默地望著名嘉周到地安排一切,見她始終淡笑如初,壓根沒有意識到什麼一樣,又自失地在心裡一哂。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也提了,很多讀者認為白哉對名嘉太冷淡,而且是理所當然的故意冷淡。
這裡寫出了原因。
他不是不動心的,只是他覺得自己對緋真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認為是自己之故,才導致了緋真的悲劇。所以他也畫地為牢,認為自己不配、也不該對其他人產生好感,否則就是背叛。
以他的內斂性格,是要憋死了。
明明啥都明白,啥都看見了,還憋著不說。名嘉也不知道他為啥彆扭。
☆、Episode 70
房裡剛剛和緩的氣氛就又漸漸冷了下去,名嘉敏銳地察覺出來,脊背就是一僵。
她莫名其妙,壓根不知道哪句話說錯,轉過頭來時眼裡還帶著些茫然。
白哉也不解釋,也沒拒絕她的好意,端起冒著裊裊熱氣的香茶啜了一口,還是沒出聲。
那張平淡到冷酷的臉,突然讓名嘉覺得有點煩躁。
“您怎麼了?”她強壓著脾氣,儘量柔聲問道,嘗試解決這個她壓根還不知道是什麼的問題。可是被問的那個人似乎並不太體諒她,仍然淡淡的,連眼睛都沒抬扔下“無事”兩個字。
胸中的火氣比平時失控,名嘉一瞬間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看著朽木白哉古井無波的表情,她氣得要笑出來。
“殿下,恕我愚鈍。想來是我做錯了事,惹了您不快。還望殿下賜教。”她就也冷了臉,正色道。
像是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冷意,白哉的視線在她臉上頓了兩秒,神色猶豫了片刻,又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再度搖了搖頭,移開了目光:“我沒有生氣。”
名嘉突然有了種深深的無力感。
如同被困在一間密閉的屋子裡一樣,她看得見他就在自己面前,卻怎麼也找不到去往他身邊的出口。
而這種無形的隔閡,卻是白哉單方面突如其來築起的。
她做了那麼多努力和嘗試,就是沒有一種能命中核心。名嘉也不知道是不是片桐雄謙夫婦過世的陰影還沒完全消退,這种放在平時她尚能心平氣和解決的事情,在此刻讓她分外的無力和委屈。
“還說什麼沒生氣呢。”她自嘲一笑,“您何時說話不看著我了?”
“這段日子以來,我想了很多種可能,可是每次嘗試您都不予回應。我想,一定是有什麼您無法容忍的事情吧?就算如此,您難道就不能明白告訴我嗎?讓我一個人不得其法拼命地冥思苦想,您覺得很有趣嗎?”
說到最後,話里還是無可避免帶了些質問和不滿出來。話音落下,她自己也覺察到了,不免為自己這難得的失於自律感到驚訝,臉上就空白了幾秒,目光里有些茫然無措。
放在以往,再生氣,她也可以確信,絕不會對朽木白哉這樣說話的。
白哉放下了茶杯,沉默地看著妻子。
他想起片桐家的中庭目睹的一切,想起這些天來內心蠢蠢欲動、噴薄欲出的那些感情,想起對緋真的負疚和仿佛背叛的罪惡感,最後,還是不得不承認,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否認,那頻頻出現的心動的感覺,是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