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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頗有些撒潑的意味,名嘉卻不氣不惱,語氣依然輕描淡寫:“我等奉總隊長之命執教,自問盡心竭力,莫敢敷衍。今井老師既從教一生,便該明了‘正人先正己’的道理。您一味掐尖要強,偏聽偏信,先天便看人下菜,以師尊行欺辱之實,卻是不該了。”
被名嘉當眾戳破盤算,今井剛一張老臉憋得通紅。偏對方又沒說錯,他想辯白也無從下口,只能張口結舌,氣得發抖。名嘉也無意窮追猛打,道理講清楚,讓今井剛知道自己不是隨便他想穿小鞋便穿的軟性子,也就足夠了。
一旁的加藤綾都看呆了。
名嘉雖然要求嚴格,但從來不是個刻薄人,學生們無論成績如何,舉凡態度端正的,她都很少批評。這還是加藤頭一次見識名嘉的犀利。
直到名嘉喚她,加藤才回過神來。猶豫地看了一眼氣得直喘粗氣的今井剛,又望望面色平靜的名嘉,沖今井剛行了一禮,低著頭快步跟上了名嘉的腳步。
今井剛一貫在學校仗著自己年長與臉皮厚,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還是當著這樣多的人被奚落一番,回過神來簡直恨得要死。他當然知道名嘉身份尊貴,又是護廷隊的隊長,奚落了自己,還是有理有據地奚落,他也只有受著。但要讓他咽下這口氣,他又委實不甘。更何況今日若任由名嘉如此,他日就算名嘉走了,他又怎麼再如從前一樣倚老賣老?
橫豎他在真央任教一輩子,又已年長,就算冒犯了貴族夫人,還能把他怎麼樣呢?再不會比如今更丟臉。
氣急敗壞之下,今井剛幾乎頭腦一片空白,條件反射抓起一把木刀,衝著名嘉的背影就劈了過去。
木刀當頭劈下,道場外看到這個場面的人都嚇得一時忘了反應。他們誰也沒料到,老頭子理虧至此,竟然還敢做出這種以下犯上的舉動,對名嘉動手!而名嘉背對著道場,看樣子對身後發生的一切也都還不知情,這要萬一傷到了一星半點,可怎麼得了?
然而事情發生太快,他們都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連驚呼都不及出口。
走在前面的女子突然向左斜後方撤了半步,頭都沒回,仿似隨意地一抬右手,手裡不知何時多了把鬼道形成的細柱,與今井剛短兵相接,十分輕鬆格住了木刀的攻勢。
在眾人的瞠目結舌中,名嘉微微一笑,站直了身體,隨手收回了鬼道,語氣溫和:“今井老師,鬼道還是挺有用處的,對吧?”說完,不待他回答,便轉向道場外,對圍觀的學生們倒:“方才今井老師所授,乃‘正面擊返’的要領。你們還不謝過老師?”
面面相覷片刻,學生們憋著笑,稀稀拉拉對今井剛行禮:“謝老師指教。”之後便立刻作鳥獸散。而今井剛明知自己技不如人,如今名嘉這樣圓場,不過是給他留最後一點臉面,不將他往地縫裡糟踐,卻也還得咬牙認了這樁大人情。直如被抽了一冷鞭子一般,胸中那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名嘉卻無意再與他過多糾纏,既然目的已達到,只微微一頷首,便施施然離開了道場。
走出道場許久,加藤都一直低著頭不敢出聲。
斬術不佳,一直讓她如鯁在喉,明知不該輕言放棄,也分明知曉今井老師批評她也許並沒有太大惡意,也不由得灰心失望起來。
只是這種自卑的擔憂她也不知道該對誰講而已。
“我方才說劍道非一日之功,不全是安慰你。”深諳人心的名嘉怎會不知加藤的低落?說起來,今日之事,看似是因學生被留堂而起,實則是名嘉不喜今井剛倚老賣老,不尊重自己又對學生看人下菜碟。雖然經此一遭,想必往後今井剛也不敢再對學生隨意打罵,只是看在不知情人的眼中,未免會覺得加藤恃寵而驕。
“有些人全面發展,但有些人卻只是一技之長,我知道你並未於學業上偷懶,不過是沒有劍道的天賦罷了。”
這話算不上多麼柔和,聽起來還頗有些打擊人的信心。加藤忍不住抬起頭望向走在前方的名嘉,對方的表情卻始終十分平靜。
“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之人,早些意識到自己的不足,或是勤以補拙,或是及時止損,都不是壞事。護廷隊裡不是沒有偏科的死神,也並非只有精通斬術才能夠通過考核。鬼道是極需靈性的,若只是循規蹈矩,大部分人都做得到,但若要獨闢蹊徑、學以致用,這爐火純青的卻也不多。”
朽木家的櫻花向來是尸魂界一大美景,貴族世家多以受邀參宴為榮。這幾年,尸魂界一直不太平,戰事幾乎沒有停過,庭內也許久不曾有多少熱鬧的大宴,故此今年的櫻花宴比以往還要受人關注。
請柬是早就發出去的,宴會當日的流程名嘉也早已組織眾人排練過,因此到了正日子,賓客盈門時僕從們都訓練有素,十分鎮靜,竟連摔個盤子砸個碗的小事故都沒鬧出來。
自美津得了重用,織田夫人就頗覺掣肘。也不知那女子有什麼本事,兒子聽她的也便算了,就連丈夫織田家主也是越來越信重。織田夫人一口咬定美津是閒院家派來幫沙都奪權的,可丈夫和兒子誰也不聽她的,直把自己憋得鬱郁。大半年來沒一天舒心日子,人如今看來是蒼老了不少。
染子產後模樣再不復從前,織田夫人疑心是沙都出於嫉妒搞鬼,可偏偏找不到把柄不好發作。這次櫻花宴,她本想稱病不到。她是婆婆,生了病,兒媳也不好置之不理反帶著女官自行赴宴,也避免沙都和美津找名嘉撐腰。可此等規格的宴會,於任何人家都是榮耀,織田家主聞聽文代夫人身體不適,竟不要兒媳留下伺候,反還叮囑沙都不要耽誤了赴宴,文代夫人無法,只得強忍著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