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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人如何我自然清楚,寬容大度又最明事理,對露琪亞的關照維護就是我也不能做得更好了,是以我才不想讓你誤會。今天在雙殛上對露琪亞講那些,我事先也沒有準備,當時只是覺得不想讓她繼續懵懵懂懂,並不是有意避諱你。”見名嘉表情一變,又趕忙加了一句,“此事是我不對,沒有考慮你的立場,也實在是沒想到這件事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
白哉的坦誠讓名嘉怒氣漸消。
其實抱怨過後她就有點警醒。按說,露琪亞究竟身份如何,對她而言並無甚差別,就算真的是緋真的親妹妹,緋真都已經死了,白哉也不過是遵循亡妻的遺願照顧露琪亞,名嘉還不至於跟一個死人計較。
她以往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但是不知為何,只要一想到白哉是因緋真的請託才如此看重露琪亞,還一手炮製了那種謊言也要守住對緋真的承諾,真的不讓露琪亞知道緋真這個親姐姐的存在,她心裡就怎麼也不得勁。
還隱隱有點不服氣。
自己何時做過跟緋真較勁的事情了?以前沒涉及到,不專門說就算了,她因女侍在背後說露琪亞閒話、將瀧山夫人貶去別院那次,白哉也隻字不提,難道自己就那么小心眼兒,知道了真相以後就會因此苛待或者巴結露琪亞了?
成婚一年,她兢兢業業,力求完美,還在兄妹之間穿針引線,付出那麼多努力,結果朽木白哉想瞞就瞞,他認為氣氛合適,又想說就說?
“您剛才說,之前沒說過這件事,是時機不到。”名嘉緩和了語氣,但臉色依然繃著,“那,您就沒想過,今天在雙殛上您告訴了露琪亞實情,我也總有知道的時候嗎?您過去不說,如今又挑明了,就不擔心我有別的看法了?”
“你一貫寬容又明理……”
“那究竟是因為我寬容還是明理?”
名嘉神色認真,白哉也不由收起了驚訝之心,鄭重起來。他細細想了想,才道:“你一貫善解人意,對露琪亞關照有加不說,也從來以大局為重,不是那種任性小氣之人,就是我偶有疏漏,你也能錦上添花。當時是率性而為,以後跟你解釋了,你自然也會理解的。”這麼說著,他自己也漸漸有點明白過來名嘉為什麼不悅,神色頗有些訕訕然。
名嘉嘆了口氣:“我知道,您有您的難處,也不是故意讓我難堪。但是,即便一開始不方便告知,當時瀧山夫人放任侍女對露琪亞說三道四我處罰她的時候,可是問過您為何要那樣告訴露琪亞的,若是有心,您那時為什麼不說?我恪守本分,從無對緋真夫人的攀比和嫉妒,儘量理解支持您的決定和做法,是因為我是您的妻子,夫妻之間本來就應該相互包容理解。您是家主,千頭萬緒的事情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外政我幫不上忙,就想著,一定不能再讓您操心內務。我恭敬溫馴,恪盡為妻之道,一心想為您分憂,可您卻只記得我寬厚好說話……說都跟露琪亞說了,也不記得讓人知會我一聲……別人議論紛紛,我反倒還蒙在鼓裡……”
名嘉很少示弱,也幾乎從不向他抱怨,這也是為什麼白哉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應該向她說明這件事的原因。妻子沒說錯,他的確沒從心底里重視名嘉的立場和感受,不然就算在雙殛上說了那些話,事後也來不及知會名嘉一聲,在她進了病房之後也該告訴她,可他卻直到對方問了出來才想起,顯見是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
如今看見一貫大氣的名嘉露出落寞的表情,白哉心裡不由得泛起了一道道漣漪,更讓他如坐針氈般不安起來。
“名嘉……”他就有些無措地猶豫著,卻始終沒能說出第二句話來。
妻子想得都對,就連質問都一句句直指核心。
他沒有重視這件事,究其根本,也還是擔心名嘉對緋真有所芥蒂。只是這話說出來多傷人,白哉比誰都清楚。
從他自己的立場出發,無論是遵守對緋真的承諾也好,維護緋真的存在也罷,都是理所應當。可是對名嘉來說,這種防備顯然就是一種猜忌和不信任,甚至是對她品性的質疑,她那麼努力那麼謹慎,不該遭此對待。
名嘉看著白哉,慢慢垂下了眼帘,遮住眼底淺淡的失望。
從朽木白哉的神情中她能看出來,對方完全明白,可是就是不願意承認。
再尊重她,在有關緋真的問題上,白哉也還是不肯讓步,不肯對她交心,無意識地保持著最低限度的防備。
緋真對朽木白哉的特殊意義,名嘉是早有心理準備的。此前,她也一直認為,無論如何,緋真已經不在了,她不會、也沒必要跟一個死人計較那些有的沒的,只要白哉能尊重自己,給予她認可和信任,凡事能跟她有所商量,她就滿足了。
成婚一年,經歷過相互試探和緩慢的理解,她本以為,白哉已經足夠信任她了,緋真這個名字也漸漸成為了名嘉理解中一個單純的、不用觸碰的名字而已。
但是,自從清早看見白哉獨自一人對著緋真的遺像露出那樣前所未有的溫柔表情時,名嘉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以前還是太天真了,把緋真的存在感想得太微弱,也把自己的立場想得太理所當然。
婚姻的存續時間再短,也曾經真實存在過,更別說白哉至今對緋真念念不忘。她一貫表現寬容,白哉尚且擔心她對緋真有心結而有所隱瞞,可要讓她明明白白保證不會與緋真比較、不在意緋真,名嘉的驕傲又讓她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