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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術習學也要張弛有度,既然沒心思,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咱們說說話。”
露琪亞從善如流,與名嘉離了道場,在庭院裡慢慢散起步來。
知道露琪亞的疑問,但是名嘉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索性自己先起了個話頭:“瀧山夫人御下不嚴,行止有虧,我調她去了別院,昨天那些女中也都打發出去了。”
“其實,您不必這樣,我……沒什麼的。”話雖這樣說,但露琪亞的表情還是有些落寞,現出些心事重重的模樣來,“其實她們也不算說錯,被收養的緣故,以前的相模總管也告訴過我。”
名嘉就想到瀧山夫人說起的是白哉要侍從們這樣告知露琪亞的事情。
“以前,我只是想好好努力,如果能成為死神的話,就能生存下去了。”關於流魂街的過往,露琪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在貴族們眼中,流魂街出身是擦不掉的烙印,是會被一生鄙視嘲諷的標誌,她不敢流露一絲一毫自卑,卻也清醒地明白,她沒有足夠的資格不去在意別人的目光。
論說,名嘉出身四大貴族的閒院氏,天之驕女,是最有資格看不起她的,但是不知為什麼,這個高門貴女的嫂子卻讓露琪亞有種莫名的信賴和親近,埋在心裡多年的感受不知不覺就說了出來。
☆、Episode 36
“我在流魂街曾有個很好的同伴,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去靈術院學習,還約好將來一起進同一個番隊。當年兄長大人提出要收養我的時候,我其實是很害怕的,可是那位同伴說這是好事,是我的運氣好才能遇到這樣的機會。”遙想當年這個消息時那彷徨的心情,露琪亞心中一片苦澀,“四十多年了,兄長大人從來不曾正眼看過我一次,仿佛從來不曾在意我的存在一樣。我也曾拼命想要融入這個環境,不過都失敗了。”
黑髮少女滿臉迷茫:“有時候我都在想,既然對我毫不在意,又為什麼要收養我呢?如果只是因為一張相似的臉,那有朝一日如果我不再保有同樣的容貌,是不是……就又會被拋棄了……”
這個問題,名嘉無法回答。
時至今日,她也沒能明白,朽木白哉究竟為何要做這種事。她只知道,白哉並非對露琪亞毫不關心,然而在當事人自己不表達的情況下,她一個並不完全清楚內情的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過片刻,露琪亞就回過神來,驚覺自己這番話對於名嘉而言十分失禮,趕忙道歉:“啊真是對不起嫂子,說了很多無聊的話……”
當著名嘉的面提兄長的亡妻,可真不是一個好話題。
名嘉倒沒覺得被冒犯——這類傳言她已經聽得夠多。不過不管白哉今後會怎樣對待露琪亞,她也總要面對世人的眼光,總有名嘉顧及不到的時候,她要是一直這麼自信不足,並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你也聽到宅邸的僕人在背後議論這些事嗎?”
露琪亞頗有些莫名其妙:“哈……偶爾……”
名嘉見此就微微一笑,問:“那,她們為何在背後議論?”
眨著眼睛張口結舌,露琪亞被名嘉繞暈了,怔怔的看著對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被看的那個表情輕鬆,一派自在:“因為你已經是朽木大小姐,而她們不是。僅此而已。”
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名嘉的意思,露琪亞不禁有些羨慕。
曾經,她也在心裡無數次暗示自己,無論如何,她已經是朽木家的小姐,就該拿出自信和氣勢來,如果有人說閒話,只要努力變得比對方優秀就好了。可是,幾十年以來,她能力平平,性格上又實在難以適應貴族那一套,便越來越自卑,無論如何挺不直腰杆說話。
名嘉自然是貴族女性的典範,出身高貴,容貌美麗,舉止優雅,又處事周到。原本,在露琪亞的印象中,這樣一個出身背景與兄長如此相像的女子應該是高高在上的,也不可能與自己有什麼交集,更不可能對自己和顏悅色,但名嘉循循善誘,竟讓她能在不知不覺中把對方當成了可以信賴的前輩。
“是!”這一次,她答得中氣十足,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白哉站在石橋的另一端已經有一陣子了。
從番隊回來一進家門就看到了名嘉和露琪亞站在池塘邊在說話,義妹原本看上去有些低落的樣子,漸漸也露出了笑容,到了最後甚至可以稱得上喜笑顏開,而名嘉依舊是一副溫雅的淺笑,讓人看上去覺得很舒服。
從半夜他覺察到心裡那絲柔軟以來,就一直不太自在。什麼話也沒說就離了臥房,在道場練習了幾個小時。早飯時見名嘉仍舊如往常一樣恭順,像是根本沒有任何異樣,他心裡就更彆扭了,索性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出門去了番隊。
結果,難道是只有自己在不舒服,名嘉壓根不在意嗎?有了這個猜測的時候,白哉不知道為什麼,胸口堵著的那口氣就更沉了。
他就有些心煩意亂起來,也不準備與妻子和義妹碰面,剛想走另一條路,露琪亞眼尖地發現了白哉,立刻恭敬地行禮:“兄長大人您回來了!”
白哉腳步一頓,儘量若無其事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