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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給你大哥丟臉。”
引路的隊員將名嘉帶到隊長室門口,行了一禮就退下了,名嘉敲了敲門,得到回應之後拉開了紙門。
與此同時,站在白哉辦公桌前的一位席官對她躬身行禮。他身材頎長,深棕色的短髮,年紀看著比白哉略長一些,小麥色的皮膚顯然是長期處於室外的結果,濃重英挺的眉毛張揚地斜飛入鬢,底下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炯炯有神。
“給夫人問安。”他的聲音潤得像一塊上好的籽玉,態度謙恭舉止有禮,名嘉用盡力氣才壓住狂跳的心,借著寬大衣袖的遮掩死死攥了手指。
修剪得非常圓潤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原來是豐崎大人。”靈魂好像脫離了思維游離在軀殼之外,名嘉似乎能看見自己虛假的微笑,帶著疏冷的距離感,耳中聽著自己平穩得甚至有點呆板的聲音,不知怎麼,讓她覺得有些好笑。
“聽說您現在六番隊任三席,真是恭喜了。”
豐崎宗盛深深地看了名嘉一眼,流連地垂下眼:“托公主您的福。雖然有些晚,但還是恭祝您與隊長新婚大喜。”
名嘉矜持地笑了笑,沒再說話,同時也移開了目光。對上辦公桌後白哉的視線,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示意露琪亞那邊的事情已經辦妥。
“不知道您正忙著,不然我去旁邊的待客間等吧。”手指尖還有些涼意,名嘉的儀態看上去卻依舊無懈可擊,看白哉與豐崎宗盛似乎在談論隊務,她也不想繼續和豐崎照面,又怕她在場白哉不好談公事,很識趣地提出迴避。
豐崎宗盛死死低著頭,目光不敢有一丁點兒偏移,生怕一放鬆精神視線就忍不住看向不該看的人。耳中聽著名嘉溫婉的聲音,敏感的神經末梢像被一隻粗魯的手兇狠地撕扯著一樣,鈍鈍地疼。
曾經張揚高傲得宛如日中天的驕陽一般的名嘉,驕縱著任性著無所不敢的名嘉,嫁了朽木白哉,也要在夫君面前做小伏低,謹言慎行。
作者有話要說:喜聞樂見的舊情人重逢。
採訪一下大白,是不是突然覺得自己男主變男配了?
☆、Episode 44
其實白哉有時候也和名嘉談論瀞靈庭的時政的,豐崎宗盛來報的事情,若是無人在場,名嘉也不是不能聽。不過有外人在,名嘉到底不是十三番的人,白哉也不願在下屬面前顯出一副公私不分的樣子來,見名嘉主動迴避,他也就點了點頭默許。
華貴的織物從腳邊拖過,離開了死盯著地面的視線範圍,紙質拉門在身後關上,也遮斷了名嘉的氣息。
豐崎宗盛悄無聲息地呼了口氣。
隊員為名嘉端來茶杯,她禮貌道謝後,對方就退了出去,名嘉這才微微放鬆了挺直的脊背。
掌心感覺到絲絲疼痛,她遲鈍地看過去,才發覺已留下了深深的掐痕。
良久,名嘉才靠在沙發靠背上,微閉起眼睛,長吁了口氣。
與豐崎宗盛的重逢是她始料未及的,更沒想到是在白哉的辦公室里,儘管非常肯定白哉什麼都不知道,剛才那個場景還是令名嘉感到有些緊張和莫名的心虛。
六十多年的餐風露宿,六十多年的刀光劍影,豐崎宗盛身上的凜冽之氣更盛,原本白皙的皮膚在日復一日的陽光中被曬成了微深的小麥色,兩道斜飛入鬢的濃眉也仿佛背負了歲月的重量,與那雙永遠生氣勃勃的眼睛一道,寫滿了風霜的故事。
日日夜夜的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已經將他錘鍊成一個更加堅韌和強大的男人,讓他變成了一個讓名嘉感覺陌生的熟人。
露琪亞說,如果沒有遇到她,那個意外獲得了靈力的人類少年本來可以擁有一個平凡幸福的人生,是她毀了對方的生活,害那個男孩失去了寶貴的生命。
名嘉當時不置可否,如今,面對豐崎宗盛,她也不由生出了些類似的情思。
如果她沒有做過宗女,父親也沒打算為她招贅,豐崎宗盛只會一直是父親身邊一個普通的侍衛,勤勉而忠誠,踏踏實實走在自己為之奮鬥的路上。不必違心參加遠征軍隊刀頭舔血搏一條生路,也不必將自己變成踏過無數屍骨鮮血才榮耀加身的所謂“英雄”。
那條路,太長、太曲折,也太沉重。
隔壁隊長室開門的響動把名嘉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正了正神色,白哉已經推門進了待客間。
名嘉就與白哉說起了去看露琪亞的情況:“不如,我去和父親談談吧。”四十六室尚無明確判決下達,要尋找轉機,也就只能是這幾日了。武藏是四十六室的元老,又身份貴重,這次事件,朽木家態度謙恭,處置及時,若有人說情,刑罰想必也是能商量的。
白哉蹙起了眉頭:“她自己犯了錯,無論接受怎樣的懲罰也是應該,你不用給她說情。”讓妻子為不守規矩的義妹去求岳父,他還真拉不下那個臉。
話雖然這樣說,但掩飾再好,嚴厲之下也能隱約窺到一兩絲擔憂。名嘉多少能理解白哉的感受。
作為朽木氏的當主,他首要應該維護的是家族的尊嚴。義妹私犯重罪,已經傷害了家族的臉面和威嚴,甚至還有人翻出了當年收養一事,暗指白哉當年就不該隨意將流魂街出身的平民接進家裡,才有了今日之恥。作為家主,他不便再公開為露琪亞奔走求情,任何為露琪亞開脫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也不會被取信採納,還很可能消耗白哉一貫的信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