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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嘉在他面前,總是那樣溫和,她甚至不能在自己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哪裡對她好了?
分明,他待她那樣糟糕。
平穩的呼吸出現了難以抑制的紊亂,白哉震驚地發現,跟隨這些念頭一起浮現的,竟然不乏對豐崎宗盛的嫉妒和敵意。
甚至還有被隱瞞的惱怒和芥蒂。
看著男人輕輕環抱著名嘉的雙臂,他前所未有地覺得礙眼和煩躁。複雜的情緒里夾雜的感覺太多太快,他一時都難以分辨,只知道,對名嘉有多憐惜心痛,就對豐崎宗盛有多排斥忌憚。
這種陌生的感覺來得洶湧澎湃而迅疾飛快,等白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充滿了整個胸腔,爭先恐後地向外蠢蠢欲動著,那沸騰滿溢得險些失控的樣子嚇了他一跳。
像是被誰窺到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一樣,白哉悚然變色,不可置信地愣了兩秒。
繼而,一股羞愧和罪惡感油然而生,沉重的負疚從頭到腳將他淹沒。
那年的早春,緋真虛弱地臥病在床時,強撐著笑容對他說:“白哉大人,和您在一起的五年,就像夢一樣。您對緋真的好,緋真無以為報。”
他握著她漸漸失去溫度的手,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走到盡頭。
他記得痛失摯愛時心頭仿佛落滿了雪的樹枝一般,那樣沉重,那樣冰冷而空洞。
那段感情,常常讓他在夢裡都會懷念和微笑,持久地讓他感覺溫暖和柔軟。曾經,他短暫地注意到新的吸引,也毫不留情扼殺過那種讓自己頗覺罪惡的感覺。
他原以為是成功的。
孰料,那些被刻意忽視的感覺,不是不存在,只是被他藏了起來,一朝爆發,帶著摧古拉朽的心動和新鮮,裹挾著幾能滅頂的負罪和羞愧。
那是背叛。白哉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克制有用,他就不用刻意地提醒自己,什麼是背叛。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那樣慌亂而無措,再站不住,匆匆轉身就走,甚至都忘了放輕腳步。
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一樣,白色的衣角很快消失在迴廊,白哉英俊的臉上掛滿寒霜。
重返靈堂時,名嘉已經恢復了平靜,除了雙眼還有些紅腫以外,她看不出什麼異樣。
豐崎宗盛在名嘉之後十幾分鐘才進來,臉上也毫無異色,只有視線極快地向白哉的方向瞟了一眼。
入目的卻是朽木當家一張冷淡清俊的臉龐,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
回家的車上,夫妻兩人都無話。名嘉哭了兩場,身心俱疲,靠著車廂微閉著眼睛,白哉坐在她對面,目光掠過她微紅的鼻尖和清麗的顏,克制地轉開了視線。
他最終什麼也沒問。
之後的日子過得風平浪靜。
現世傳回的消息顯示,第二次破面反應出現,先遣隊成員每天枕戈待旦,不敢放鬆。十三番備戰的腳步更加急促起來,名嘉和白哉也越來越多的待在番隊忙各自的事情,見面的機會越發少了。
日子忙碌到,就連名嘉這樣敏銳的性子,也是過了很多天才感覺到白哉些微的異樣。
她對他謙恭和順、客氣體貼時,他不見有多滿意,甚至經常還能輕描淡寫地挑出不妥來。她越溫和、越恭敬,他的反應就越冷淡、越生硬。好幾次,名嘉甚至注意到白哉不經意間的蹙眉和臉上的疏遠。
他們的關係明明已經開始融洽,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她仍舊一如既往,他卻似乎變得苛刻,仿佛那個會背了人為她燒掉文書的朽木白哉從沒出現過一般。
也不知是因為事務繁忙還是故意躲避,他宿在前庭的次數漸漸多起來,就算是回房,也毫無疑問都是深夜,名嘉如往常一樣亮著燈等他,卻每次都等得自己昏昏入睡。
她不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白哉也從未當面表現出任何犀利的挑剔。
這種微妙的改變和異樣是如此細微,除了名嘉自己,就連身邊的近侍都無人察覺。
大家只是覺得,家主和夫人都太忙了。況且,白哉原本也不是個多話的人。
名嘉想過向白哉詢問緣由,可每次婉轉的試探,都只是換來對方一個平淡到無波無痕的眼神,和一句輕描淡寫的“無事”,他待她也並未失了尊重和禮貌,但名嘉能感覺到這裡面的疏遠和隔閡。
隱隱的,她覺得也許與上一次白哉莫名其妙的冷落是有關的,但上次她便沒有深究過原因,這一次自然也無從得知。偶爾在獨自一人時,從繁忙的工作中抽離出來,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朽木白哉究竟是發什麼瘋,甚至想過,這次不管如何都要弄清楚癥結所在,可是冷靜下來後,名嘉也知道,有很多事情,是處在她這個身份和立場上,白哉永遠不可能告訴她的。
他們的婚姻里,她需要適應他,揣摩他,但他們卻不是可以交心坦誠的那種關係。他的改變無須對她說明,她也不應該起念去探究。
露琪亞帶了井上織姬回尸魂界,借用番隊的道場做特訓,白哉和名嘉也十分久違的準時回家用晚飯。
加入先遣隊幾個月,先後遭遇了幾次破面,同伴們日日都在想方設法精進能力,露琪亞也顯得幹勁滿滿。
自從雙殛白哉救了她之後,她在家裡就日漸開朗,也不再迴避將自己和同伴身上發生的趣事說出來分享,對此白哉樂見其成,從沒說過她什麼。名嘉捧著茶杯,淡笑著聽露琪亞說現世的事情,視線的餘光瞟見白哉溫和的面容,和眼裡淺淡的包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