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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名嘉的角度,她也必須重新獲得曾經的稜角分明和鋒銳果敢,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有能力、有勇氣去承擔開啟一段感情的後果,無論成敗,她都是坦然而無畏的。
☆、Episode 123
整個燈火祭預計在瀞靈庭四道門前各擺一架五層塔樓高度的大燈,圖紙早幾個月就由享負盛名的制燈大師設計完成,待到燈火祭時一齊點亮,站在高處望去便是連成一整幅的長畫卷。連接各門的街道又辟出一條來擺小吃、雜貨、表演或猜燈謎,名嘉在白哉那裡瞧過一眼布局圖,連她這般出身都覺得奢靡。
王殿要熱鬧,要面子,那些侍奉在側的公家卿貴們一個比一個會玩,這主意乍看上去是好,焉知其中要費多少人力物力?單只一架瀞靈門前的大燈,便耗工無數,設計精巧匠心獨運那是沒得說,可往返人力物料的花費也是高得嚇人。更別說要造成那樣的奇景,須得多少匠人苦力,瀞靈庭的人手不夠,還得從流魂街招納。這維持秩序謹防不軌之人趁此機會混進來作亂,又是護廷隊的差事。
“又不知是誰給王上出的主意,他們只管玩,任事不插手的,倒折騰我們。”又一次從現場灰頭土臉的回來,名嘉忍不住抱怨起來,“擔著個虛職,一沒錢財進項二沒權柄勢力,鎮日只會附庸風雅蜚短流長,真是飽食終日無所作為!”
白哉知道她這是被王殿那群卿家給氣的。
觀燈大典有期限,下頭匠人苦力施工卻也要時間。因瀞靈庭人手不夠,泰半苦力都從流魂街來,這樣大批的人流量每日在瀞靈門前徘徊,終是個大隱患。是以不僅巡勤要多加安排批次,也不能來人便放,須得查查來歷。可王殿幾度催促進度,嫌棄這邊拖拖拉拉招些工匠都如此扭捏,話里話外捎帶著女人做事如何如何,武家多麼多麼不講規矩。雖不曾指名道姓,名嘉也多半知道說的是誰。
不就是走後門想撈油水足的差事叫自己頂回去,這些公卿又沒有旁的辦法,不好說白哉不識抬舉,只能嚼嚼自己的舌根了。
“你都說了他們既沒錢財又沒權勢,可不就只剩一張嘴能說了?”白哉瞧瞧氣呼呼的名嘉,笑道。自他們兩人彼此交了心,名嘉原本蒙上的那層面具便越來越淺,人前自然還是那個八面玲瓏高矜端莊的樣子,人後只他們二人時,卻是時時流露出真性情,帶了絲往日的驕縱出來。
要換了沒成婚前,白哉自然覺得這跋扈性子不好相處,如今卻覺得有趣,還常常逗一逗名嘉。兩人沒了之前那許多客氣,倒還更親近些。
名嘉嘆口氣,無可奈何:“我也是被煩的。那些過來走關係的有幾個拿得出手?他們那些卿家只要看熱鬧,誰也不經事,倒還覺著不過幾個燈樓,值不得什麼。可要我說,不出事便罷,若真有事,怕也就是這幾個燈樓才暗藏玄機呢!”
燈樓設計的圖紙出自一人之手,可內里機關繁雜用心奇巧,加上組裝搭建的工匠,沒有一萬也有幾千。這麼些人雖大多是流魂街過來的,單論戰鬥力是不行,可架不住有個萬一。若是引起暴動或是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這麼些人數也夠護廷隊頭疼一陣子。
所以,有關燈樓的事,他們是一個人情也不敢送,掌管情報的八番隊更是恨不得生了幾雙耳朵,對一點點風吹草動的消息都不敢放過。生怕真有人借著這個時機鬧起來,動武事小,到時候靈王的安全以及大批觀燈平民又有誰來保障?
兩人各自換衣裳,一封帖子從白哉衣襟里掉出來,他低頭一看,突然問名嘉:“你猜今日誰來找我?”
男人的聲音難得透了些看好戲的架勢,這對於朽木白哉的性格來說幾乎是百年難遇,名嘉不由仔細思量了片刻。又望了望他手裡捏著的頗有些份量的帖子,笑了。
“織田政?”
“我原以為賴親大人已算得上旁若無人的典範,不想你這妹夫不遑多讓。”以白哉的教養,這已算是極刻薄的評語了,名嘉相信,若他不是個如此君子,此刻說出的就該是“唾面自乾”這個詞。
說著,將手裡那封帖子遞過來,名嘉展開一看,是善條康信的手書。
“倒會投其所好。”名嘉輕嗤一聲,合上書箋,眉目間滿是不屑,“織田夫人在我這兒吃了瓜落,他就跑去善條大師面前攀關係,真是可笑!”
織田政明知所求之事不好開口,就連姻親關係說不得都沒用,便想另闢蹊徑,借探訪善條大師之機殷勤討好,最後不過是幫大師帶了封給白哉的尋常手書,便想給自己添些份量?
朽木白哉又不是沒長腦子。善條康信是他的劍道師尊不假,他也的確尊敬這位老師,但不代表織田政如此行事就能被高看一眼。
不如說,他如此汲汲營營,反更被光明磊落的白哉不喜。
白哉收了手書:“也是瞧著燈祭的機會,想做些實事,問我是否有法子安置一二。”
“我反問他,既是姻親,直接上門來問便是,做得什麼還要去找善條大師?”
名嘉一頓,抬眼去看白哉的表情。他臉上神色淡得幾乎看不出,只一雙眼瞳映照著房內跳動的燈火,語氣雖隨意,細聽卻有一股藏在深處的冷意。
櫻花宴上她當眾下織田夫人的臉,他不僅什麼都沒問,還用同樣的話來打趣過她。如今,織田政上門走關係,不答應便不答應,他卻一反常態甚至顯得有些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