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頁
不願支持四十六室使用懷柔政策,不代表他們自己不能用。
以一稚童換取最關鍵的情報,結束四十六室的胡亂指揮,對統管貴族事務的朽木氏只有好處。
一舉而多得,又何樂而不為?
雖說是為了突破羽柴吉宗才做下的決定,但這孩子畢竟是個燙手山芋,若是走漏了一星半點的風聲,頃刻就是滅頂大罪。夫妻倆商量了半宿,還是決定,孩子不能養在中都。
名嘉的庶次姐純惠因無子,早已移居備前多年。備前的祖宅交際頗少,純惠也不願要太多服侍之人,身邊人大多是用老了的貼身女官。那裡遠離中都,純惠的人際交往又單純,若是操作得當,只要假託個什麼下人的名目,就能給這個孩子一個身份。
甚至,要是純惠覺得冷清,就養在身邊解悶也不是不可以。祖宅沒那麼多規矩,就一個主子,有些有臉面的、上了年紀的老僕,也是可以將孩子們帶去的。
當然,孩子的真實身份還是不能和盤托出,不過距離這麼遠,隨便名嘉編個什麼藉口都使得。
此事唯一可慮是——
“事關重大,咱們家不得不做也便罷了,牽累你二姐,到時候還人情的是你。”白哉仍有些不習慣占岳家的便宜,更何況這是沒法拿出來明說的事,最後好壞人情都歸在名嘉一人頭上,不免讓他覺得底氣不足。而且自打成婚,自來都是名嘉為了他的事動用娘家的關係,他想為她做點事,名嘉卻似乎從來也沒要求過。
雖說知道她與娘家關係冷淡,親戚間想托人情的一般都還沒說到他面前就被名嘉自己打發了,但越是這樣,白哉越覺得自己是被縱容著的一方,越想多補償些什麼。
“這又不是您一個人的事。”名嘉不甚在意,“最初也是我起念想保這個孩子一命的。再說二姐在備前也確實寂寥,她生性不喜多事,是不會多探聽什麼的,放在她那裡再穩妥不過。這也不光是為著家裡,您別想太多。”
安排可靠人手聯絡備前,掩人耳目送走孩子,同羽柴吉宗交換情報,再順藤摸瓜起出反叛陰謀的底,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夫妻兩人忙得是天昏地暗,連家都顧不上回。
直到純惠從備前傳來消息,一切已妥善安置,四十六室也不再草木皆兵,這才算鬆了口氣。
連續一個多月熬下來,夫妻倆都頗有些精疲力竭的樣子,再一照面難免略顯憔悴。羽柴吉宗兵敗,陣前切腹,倒也省了再開一次刑台的麻煩,後續有十番隊料理,他們終於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覺。
因為工作,他們當然也是很久沒能好好坐下來說說話的,不過連日的疲勞讓夫妻倆就算是面對面也沒什麼精力引發旖旎的心思,名嘉甚至是累得在浴桶里就迷糊了一刻鐘,後來擦乾頭髮、換上乾淨的寢衣都幸好有人伺候,不然她是真的快要沒什麼精神自己動手。
長時間高度緊張之後的放鬆來得迅猛又毫無防備,她幾乎是半閉著眼睛躺進被子,腦袋一碰到枕頭就進入了黑甜鄉。
也因此,半夜松島夫人在門外叫醒他們時,夫妻二人都用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找回清醒,坐在床上面面相覷,頗有些呆呆的樣子。
睡眠不足,就連白哉這樣意志堅定的人都少有的有些煩躁,看身旁名嘉半閉著眼睛努力掙扎著回神,他心下不忍,安撫地一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聲音有些沙啞:“在吵什麼?”
松島夫人的身影在屏風上映出一個模糊的剪影,聲音繃得緊緊的:“方才花山院夫人遣人來報,說武藏大人像是不好了。”
過于震撼的消息讓名嘉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她茫然地盯著面前的屏風看了一會兒,有些遲鈍地扭頭去看白哉,聲音還發著飄:“是……我理解的那個‘不好了’嗎?怎麼突然就……”
白哉想起大政閣領宴時武藏強打精神的形容,略略抿緊了唇角,用了些力握住妻子的手,提高聲音叫她的名字,名嘉這才似乎回神一般,目光猛地清明起來。
她深吸了口氣,迅速起身更衣,讓冷靜重新主宰自己,待兩人出門時,瞬間的失態早已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可怕的鎮定。
大政閣那次碰面也不過就是一個月前,那時武藏雖瞧著有些病容,但元氣到底還在,怎麼想也不至於一個月時間就油盡燈枯。
而且,也沒聽說這段日子閒院家大張旗鼓地尋醫者,說明至少不會是頑疾,且惡化時間並不太長。那今夜到底是什麼起因才讓花山院夫人都沉不住氣,夜半來通知自己?
難道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作者有話要說:坐到白哉和名嘉這個位置,做一件事當然不可能只是出於一個原因,尤其不可能單純的只出於同情和憐憫
他們當然也還是有人性和良心的,但是在保有善良的同時為了家族和政治生涯做些算計,也是應該有的。
☆、Episode 130
閒院宅沒有想像中的忙亂緊張。正屋自然燈火通明,但大部分的院落都悄無聲息,似乎壓根不知宗主病入膏肓,白哉和名嘉急匆匆趕回來,守門的僕役甚至有些疑惑於這二位大人為何深夜歸家,雖不敢攔兩人,卻也疑竇重重,驚訝的表情不似作偽,令名嘉更添一重疑惑。
正屋人不少。武藏緊閉著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似是陷入了昏迷,病床邊一名醫官正在看診。花山院夫人跪坐在惠理子夫人斜後方,見名嘉進來,抬起頭深深地望了這位公主一眼,目光里的意味深長讓名嘉心頭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