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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嘉一怔,沉著臉去看織田政的表情。
無緣無故把不相干的人放到一起說話,說他是無心的,名嘉無論如何不信。提誰不好,偏提豐崎宗盛,話里話外的意思委實讓人不舒服。
織田政這番話說得實在近乎直白,見名嘉立時有反應,他也不閃不避,反倒抬起眼睛直直對上名嘉審視的目光,還猶自怕對方不明白似的,充滿暗示地勾了勾唇角:“我方才說全是為著殿下,實在是有道理的。”
松島夫人第一時間環顧四周。
因名嘉已要登車,織田家服侍出門的僕役已經退到了一旁,近前除了織田政,餘下都是朽木家的僕從。織田政聲音算不上高,但因他距離名嘉尚有幾步,這番話也還是多少會被朽木氏的侍從聽見幾句。又掃了一眼近旁的相模紀枝,見她低眉順目並沒有多餘的表情,不由對織田政恨得咬牙。
這種話傳到家裡的下人耳中,就算當面不敢說,背地裡又要怎麼議論夫人?織田世子簡直膽大包天。
怪道有恃無恐,原來自認為握有把柄。
名嘉目光一沉,輕蔑地掃了織田政一眼:“世子若說是為了家族綿延,我倒還體諒你幾分。放著好好的路不走,偏愛探聽些旁門左道的閒話,叫人越發看不起。舌頭長在別人身上,我卻沒有那般愚蠢跋扈,世子若有私房話與白哉殿下講,自去尋他就是,犯不著對我陰陽怪氣。不過,世子既瞧不上我們閒院家的公主,想來往後,我是不好登你們織田家的門的。”說完也不再理會他,轉身便上了車放下了門帘,車夫一揚鞭,車馬很快便駛離了織田家的大門。
車簾放下,名嘉深深呼吸了一回,若有所思地靠在柔軟的靠背上,目光悠遠。
看樣子,沙都是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了自己和豐崎宗盛曾經的婚事,還想以此為話柄給自己找麻煩。織田政約束沙都,在名嘉看來,是不想這種流言傳出惹上事端。這樣一來,織田政說軟|禁沙都是為了自己,一定程度上也是有道理的。
她發怒,是為著織田政用語不尊重,那話聽來頗有些曖昧之意,織田政意有所指的言下之意也讓她很不舒服。
但緊隨而來的發展卻似乎又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回事。側室懷孕,他擔心以沙都的霸道會生事,軟|禁了沙都再拿這件事讓自己承情閉嘴,她可以理解。但是織田政的態度未免太過大膽而有恃無恐,話說得那般露骨,倒更像挑釁。
仔細回想一下,似乎就是自己提到染子夫人有孕之後,織田政才情緒大變。可這事兒總是瞞不住、也不能瞞的,惠理子夫人進去看望沙都,一定是已經知道了,既然如此,硬撐著不在自己面前承認也就沒有理由。
織田政何必那麼戒備?與其說想隱瞞,倒不如說是不想讓自己與染子夫人碰面。
隨侍車旁的松島夫人一路上都小心翼翼關注著車中的動靜。雖知道名嘉見多識廣,也不是那種遇事只會鑽牛角尖給自己找氣受的性格,當面譏諷了織田政一頓,就絕不會鬱結於心。但在織田家迴廊上的發現太過令人震驚,名嘉當時沒注意到,不能保證以後也不會察覺,比起與豐崎宗盛的那段過去,織田家的行事更叫人覺得噁心和擔憂。
那位染子夫人如今懷著孕,看樣子織田家是不準備顧忌閒院家的態度了。有過生育的側室與旁人地位又不同,遲早有一日,染子夫人會與更多人接觸見面。自己和相模紀枝能看出來的,別人又不是瞎子,自然也能看出來,到時候讓夫人和朽木家的臉往哪兒放?
惠理子夫人失魂落魄地登車,一放下車簾就脫力地靠在了車廂壁上。
女兒愚蠢至此,竟企圖散播名嘉與豐崎宗盛的謠言中傷對方,被織田世子撞破而禁足。如今世子側室又身懷有孕,看織田夫人的態度,這個孩子是必會生下來了。
被婆家所厭,又沒有子嗣,眼看著就要永無出頭之日,而自己作為母親,卻無能為力,只因沙都自己不爭氣在先。惠理子夫人焦慮的同時,又十分彷徨茫然。
這件事,就連武藏大人也是不會為沙都出頭的,自己甚至不能把沙都的處境告知家主,否則武藏追究原因時,難不成她要說是因造謠名嘉之故?
可是放任下去,難道眼睜睜看著側室生子、公婆和織田世子都打壓沙都,最後落得晚景淒涼、一生慘澹嗎?再怎麼說,沙都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雖然惱恨她衝動愚蠢,在婆家壞了事,不僅不能幫千熊,還要自己給她收拾爛攤子,但畢竟母女連心。若連自己都撒手不管,沙都又有什麼指望呢?
一路上五內俱焚,心神不定地回了府,還不及回房更衣,花山院夫人便來傳話,閒院武藏回來了,正在內室等著。惠理子夫人心中一凜,暗暗叫苦。
她還沒想好如何同武藏說明,也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去面對精明的宗主。但武藏已經在等,她又不敢耽擱,只好憂心忡忡回了內院。
內院的武藏面色平靜,眼裡卻風雲滿布。隨行的下人已經回報了織田家的情況,他對於沙都的失寵瞭然於胸,唯一沒想明白的一點便同名嘉一樣——以惠理子的淺薄,沙都被夫家如此輕慢,她與沙都見了面卻還沒有發作,原因就很值得在意了。
惠理子忐忑地進來,武藏慢條斯理地品茶,語氣淡淡的:“沙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