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頁
相模紀枝忍了忍,在心中思量許久。
她出身朽木氏的家臣,在名嘉身邊伺候,自然比不過閒院家陪嫁來的心腹,就算此前名嘉已多次透露過簡拔她的意思,她也一直謹言慎行,慣常不出風頭,規規矩矩不越雷池一步。但此次名嘉議論閒院家的家事也沒有避著自己,顯見並不把自己當做外人,那麼她也應該一心一意為名嘉考慮才對。畢竟從進府第一日起,她的榮辱就與名嘉綁在了一起,當初不敢對名嘉的私事隨意置喙也是怕名嘉不喜她自作主張,如今看來,夫人並不排斥她。
作者有話要說:名嘉身邊,除了拖後腿的親戚,幸好服侍的智商大部分都還在線。
☆、Episode 80
入府時,相模紀枝就知道,她能進府便做夫人身邊的中臈,是因為自己出身相模氏,因為祖父服侍了朽木氏三代宗主。但祖父已經退了下來,如今朽木氏的大總管是家主小姓出身的里見清光。祖父在時,白哉和名嘉顧念情誼,可能還會給家族幾分面子,若祖父有朝一日不在了,相模家的體面還能維持幾天,便要看自己了。
服侍了夫人,她自然是想做名嘉身邊第一人的。但以往,夫人身邊有閒院氏陪嫁來的松島,她有分寸,不敢強出頭。自露琪亞小姐入獄那時,名嘉便隱隱透露出要收攏她的意圖,紀枝雖心中暗喜,卻到底穩得住,沒有急躁表現,穩紮穩打。看如今名嘉的意思,是已經默許了她進入心腹的範疇了。
有些話,朽木氏家臣出身的相模紀枝不好說,但名嘉的心腹相模紀枝卻應該說。
“夫人,您還懷著孕呢,不宜操心過多,當心傷神。”見名嘉又閉上了眼睛,紀枝輕手輕腳為她調整了腰後靠著的軟枕,又搭上了一條薄毯,為名嘉按摩著酸脹的小腿,語氣聽上去沒有絲毫起伏。
“沙都殿下到底出身擺在那裡,織田世子若還有理智,總不會做得太過分。便是一時偏寵個把側室,也不會有意糟踐沙都殿下的。”松島聽出了紀枝話里的意思,倒有些詫異地瞥了對方一眼。
依她對相模紀枝的了解,對方聰明有餘,卻從不說多餘的話,這種犯忌諱的事,自己尚且沒勇氣捅出來,相模紀枝倒是有膽子。怕是今日夫人留了她在現場,也終於敢接夫人的橄欖枝了。
名嘉並未多想,紀枝手法頗好,令她渾身都感覺舒暢起來,便依舊閉著眼睛嘆了一聲:“往常倒不知道,織田政如此陰陽怪氣的。”
“屬下也是頭一回知道,世子竟有這般膽量。聞說染子夫人是織田夫人賜給世子的,想來知子莫若母,不忍世子念著水中月鏡中花,便權作安撫罷了。”說這番話時,紀枝手上微微多用了些力氣,頓時讓名嘉睜開了眼睛。
鋒利的目光直直釘在紀枝的側臉上,就算不回頭也能感受到那裡面的審視和冰冷,她強忍了狂跳的心,維持著按摩的力道,也不敢抬頭,視線一錯不錯地順著手的方向。
半晌,才感覺來自名嘉的壓力慢慢消退,頭頂上響起女主人漫不經心的聲音,帶著輕蔑:“他也配。”紀枝卻悄悄鬆了口氣。
直到此時才發覺,自己冷汗已浸透了小衣,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名嘉不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她自小接受繼承人的教育,自然知道不該糾結於細枝末節,眼界也比一般貴族小姐開闊得多。但經相模紀枝點破染子夫人與自己相像一事後,她還是覺得內心憋悶。
原以為織田政雖然軟弱一些,多少算個正人君子,幾次見面儘管名嘉也覺得對方對待自己的態度有些值得深究,卻也沒往那處想。如今再回想,卻只讓名嘉覺得厭惡。
她一貫是知道自己魅力的。未出閣前,作為繼承人難免跟著武藏出門應酬。不是沒有察覺到異性對自己的仰慕,但名嘉天之驕女,又兼之清楚自己肩上的擔子,故而對這些事並不放在心上,只是織田政納了個肖似自己的側室,讓名嘉深覺被冒犯。
又一想這個側室還是織田夫人找來的,就為了壓制沙都,她對織田夫人更加不喜起來。
因與沙都素來不睦,又對惠理子一系無好感,連武藏都不打算為沙都出頭了,名嘉本也不打算插手織田家的內宅事務。然而被這件事勾起了火氣,名嘉現在覺得,雖說沙都是沒用了些,但織田夫人的用心更討厭。能生出這種念頭,織田夫人還是太閒了些。
“沙都既病了,我怎麼也是做姐姐的,不好不探問一番。”名嘉衝著松島道,“你收拾些藥材和補品給沙都送去,替我走一趟織田家吧。”
松島知道,名嘉這是惱怒織田夫人不懂事,要扶沙都起來給織田夫人找點麻煩的意思了。但……
“織田夫人連壽宴都沒讓沙都殿下露面,怕不會讓屬下見著人的。”松島遲疑。
名嘉微微一笑,卻不回答,只看著一旁的紀枝:“松島說得也有理,織田夫人怎麼都是婆婆嘛!”
方才鼓足勇氣點破那件事之後,紀枝一直懸著心。雖說有八成把握名嘉已經將她當了自己人,卻也擔心太過冒犯了主母,此時見夫人並沒有遷怒自己,紀枝才放了心,定了定神柔柔地道:“沙都殿下不是染了風寒麼?夫人如今身子金貴,風寒易過人,松島夫人是夫人近前伺候的,自該多加小心,沙都殿下的面不見也使得。”說著,目光與松島交匯了一瞬,意有所指,“不過夫人畢竟是沙都殿下的嫡姐,一番好意,不如……見見沙都殿下身邊的三池夫人也盡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