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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現在,他拿在手上的這份禮單有些燙手。
這是朽木白哉殿下夫妻送來的。
以往,以朽木氏貴為四大貴族之首的地位,結城家雖也是上級貴族,但彼此交往不多,人來客往也不過遵循著禮節不失禮即是。然而今天拿到手的這份禮單,卻是一份厚重得叫成住覺得有必要立刻告知家主知道的單子。
平白無故突然送了厚禮,無論如何都是不可忽視的信號。
齊順得了消息也很是驚訝。他一直在前面宴客,白哉夫婦到得不早不晚,也並不見朽木白哉有任何與自己或正勝親近的舉動,結城氏又素來與朽木氏算不上通家之好的,會有什麼事要在禮單上做文章?可要說這麼一份禮物沒有什麼含義,齊順卻也是不信的——朽木白哉雖然年輕,但繼任家主以來可是素來周密又嚴謹,絕不會做沒有意義平白無故的舉動。也許是自己想不到的什麼要求?他暗暗盤算著等一下找個機會探探對方的口風。
時下貴族大宴上,流行的餘興節目是曲水流觴,順流浮動的鮮花停在誰面前,誰便要當場賦和歌一首,頗為風雅。白哉一向對此無可無不可,一邊聽著旁人的詞賦,一邊漫不經心應付身旁賓客的交談。朽木氏與結城氏算不上至交,沒必要陪坐整場宴會,他準備再過一會兒就告辭離席。
正這麼想著,新鮮的大麗菊漂到自己面前停了下來,眾人立刻來了精神。
“白哉殿下文采出眾,我等真是好運氣!”
“殿下的書道大家風範,有眼福一睹為快,實在是我等榮幸!”
……
結城正勝拿來筆墨,侍童手腳麻利地伺候在桌旁,白哉提筆思索片刻,一蹴而就。
“明わた流 ひかりもみえ亭風越の
高根はれ游く よるのうき久毛”
[霞明光流轉,風月亭可見。峰頂行將逝,薄雲淡飄浮。]
字體蒼勁挺拔,風骨凜凜,句中意境高遠清澈,淡泊寧靜,又引來一陣讚嘆。
結城正勝就笑著恭維道:“白哉殿下高風亮節,胸懷寬廣,才能寫出這樣大氣的和歌。若不介意,這份墨寶在下是否可留作紀念?”
對正勝的熱絡略有詫異,白哉禮貌頜首:“承蒙不棄。”
☆、Episode 21
男賓們做和歌,女賓是不參與的,但曲水流觴上的作品有時也會被傳到後面來欣賞一番。這邊墨跡一干,就由小姓送去後宅,名嘉自然也沾光聽了許多溢美之詞。
聽小姓說這幅字已被正勝世子求來做了紀念,大家羨慕了一會兒就交由小姓拿下去好好收了,和子在名嘉沒注意的時候投了個探尋的眼神過去。
丈夫什麼性格,她再清楚不過,不是那種汲汲營營的小人。若是想攀附朽木氏,自己與名嘉是密友,他何必要求朽木當家一幅字來表意?宴席上出什麼事了嗎?
“犬子滿月,白哉殿下願意降貴親臨,在下不勝榮盛。”和歌尚在繼續,正勝卻坐到白哉身邊,殷勤地為對方斟滿酒盞,仿似隨意道,“您大婚時在下也有幸受邀,只是正逢拙荊臨盆,怕衝撞了喜事,未能道賀,實在是慚愧。”
“哪裡話。您得獲麟兒是喜事,我也為您高興的,些微小事,還請不須掛懷。”
“話雖如此,到底有些怠慢。尊伉儷還特為犬子備禮,深情厚誼,在下莫敢或忘。”
白哉挑了挑眉,睨了旁邊的正勝一眼。
既然已經來觀禮,備禮這種事自然無需多言,更何況也沒有主人親自點驗賀禮的道理。不過一般人情往來的規格,至於讓結城正勝專程拿出來說?還稱其為“深情厚誼”,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
這次禮單,名嘉是拿給他看過的,由里見清光和瀧山夫人按照兩家歷來交往的規格準備,並無逾越,能讓結城正勝特意過來聲明,難道是名嘉又追加了什麼不成?考慮到她與正勝夫人和子的關係,這似乎也不無可能,但成婚一月,白哉卻覺得名嘉並不是那種自作主張的性格,也很難想像她會對自己陽奉陰違。
不過這些事目下卻無法立刻查清,不管事出何因,既然正勝在試探他的意思,白哉也必須立刻給出回答。
他就端起酒盞微微笑了笑:“拙荊與尊夫人素來要好,我不過聊表寸心,正勝大人不必客氣。”
原本名嘉以為,以朽木氏與結城氏素來的關係,大約外面的和歌做個三四回,白哉就該準備離席了,見半天沒有動靜,心中還有些奇怪。不料前面宴席上服侍的女中過來替白哉傳話,說知道名嘉與和子多日未見,讓她們多坐一會兒也無妨。眾位夫人聽說以後紛紛羨慕白哉對妻子尊重體貼,就連和子也覺得大約是自己擔心太多,朽木白哉的確對名嘉不錯,只有名嘉自己心中不免惴惴。
難道是外面有什麼事不想讓她知道,才刻意叫她拖在這裡的?不然朽木白哉怎麼可能專程在人前表現出這種貼心之舉來?事出反常即為妖啊!
直陪坐到大宴結束,名嘉才由和子親自送出來,剛到門口,就見白哉由齊順和正勝陪著,等在車架前,見她過來,便對兩人點了點頭:“那麼,我們便告辭了,您請留步。”
名嘉腦子都暈了,極力控制才沒有在人前露出驚訝的表情來。席上收到傳話時,她本以為白哉已經先離席,不過是允許她多待一會兒,誰想到對方竟然會等在門口和她一起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