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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嘉常年習武,身體一貫健康,孕時也並沒怎麼受罪,便是最近幾個月忙了些,到底底子好。不過許是今日在外頭交鋒兩次惹得胎動頻繁,一回房還沒收拾好額頭的傷口,陣痛便至。
幸而生產的一應事物都是備齊的,眾人雖一開始有些慌亂,但看見名嘉鎮定自若,也都靜下了心,很快便手腳利索地安頓好,等里見清光報到銀鈴處時,名嘉這邊已經邁上正軌。
孫媳婦生產,做祖父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可以做的,倒是晴華聽說以後,也帶著侍從趕了過來。她自搬進主宅後就深居簡出,平素鮮少在人前露面,如今不管是禮貌使然還是真心擔憂,名嘉身邊的人也都感激的。
這種時候,有個主子在場,總能心安一些。
要盤查府內侍衛僕從是一項大工程。朽木氏人員眾多,要一一仔細查點得小半個月,可如今正是要緊時候,單隻身家清白而平日沒用慣的都不成,更別說還有包藏禍心的混在裡頭。產房的事男子不好插手,總得理清楚伺候的人長什麼心眼,幾次三番對名嘉下手又是何居心。
銀鈴到底是做過百多年家主的人,心思敏捷又積威甚重。上回閒院家鬧的那一出他雖不在場,卻也知道個大概,若真是同一物作怪,該是與府外有過接觸的人才容易被奪舍了心智。是以常年在後宅服侍的女官女中們暫且不去管,只把重點集中在前庭的侍衛上。
前邊查得焦頭爛額,名嘉這邊卻也不輕鬆。她今日在番隊時就覺得憋悶不適,只是個性要強不想叫人看出來,便強自忍著,又意外受了兩次突襲,雖都避過了,但也不知是不是動作過大,直至如今心口的憋悶感也沒有完全消散。
她一貫是個堅韌的人,幼時起就極不願在他人面前顯出狼狽和脆弱,是以就算陣痛越來越密集,也只管雙手用力絞著布條,實在忍耐不住才低低地悶哼一兩聲,直忍得滿頭冷汗。
額角的傷口也不知是用力過大還是滿身大汗之故,又漸漸滲出血跡來,將額上的汗珠都染成了淡淡的紅色,瞧著頗有些駭人。
作者有話要說:留守後方也並不安全。
☆、Episode 85
晴華趕過來的時候,產房裡正忙得熱火朝天,近身服侍的自然不得閒,就是旁邊燒水遞巾帕的低等女中也腳步匆匆。在這種各司其職容不得一絲大意的環境中,一個捧著木盆從外面進來的女中就顯得十分惹眼了。
因床前已圍了許多人之故,外圍伺候的這些低等女侍是沒資格靠前的,既怕添亂,也怕她們進進出出身上不乾淨。照說朽木家的侍從一舉一動都是有規矩在的,能進主母房裡伺候的尤其,可這個女中端了木盆進來,一邊說著“松島夫人,熱水來了”,邊沒頭沒腦朝床邊擠過去。
晴華下意識蹙起了眉頭喝止道:“什麼規矩?還不快退下,添得什麼亂?”
誰知話音還未落,那女中頭也沒回地一揚手,滾燙的一盆熱水便潑在產床邊的松島與紀枝身上,兩人條件反射燙得往旁邊一縮,正空出一道縫隙來,那個女中趁機便欺身上去,手裡正是一把鋒利的彎刀,直衝著毫無防備的名嘉的腹部刺過去。
這變故叫周圍人大驚失色,晴華下意識伸手去攔,奈何離得太遠徒勞無功,而最近的松島和紀枝,因方才那一盆熱水之故,都下意識避開了一點,此時再想阻攔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但若真叫她得逞了,這一屋子人估計都不用活了。危機之下,紀枝突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潛力,原本身體避讓的方向是朝後,卻硬是生生扳了過來,伸長了手臂去擋。
不過終究是遲了一步,鋒銳的刀尖擦著她的手腕勢如破竹地刺過去,一刀就挑斷了她的筋腱,還毫無阻礙地朝著名嘉而去。那個女中似乎有些惱怒於紀枝的礙事,順勢一腳便踹開了她。
被陣痛吸引了幾乎全部的注意力,名嘉疼得視線都有點模糊了。還是松島和紀枝那聲尖叫拉回了些神智,等看見有刀刺過來的時候已是來不及了,此時此刻便有十八班武藝也是白搭,驚怒之下只條件反射伸手去抓。
鋒利的刀刃穿破皮肉,半個刀身沒入名嘉的左手,滑嫩的皮膚登時叫破開個巨大的口子,鮮血霎時涌了出來。似乎感受到外界的危險,下腹部又是一陣鑽心的痛,疼得名嘉幾乎使不上力氣,但本能逼迫著她死死握著刀刃堅決不鬆勁。那女中沒料到一個正在生產中算得上任人宰割的女子還這般彪悍,短刀沒入皮肉的感覺如此清晰,而名嘉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愣是不放手,無論她如何使勁都不能推進半分,倒一時僵住了。
不過幾息工夫,晴華和松島已回過了勁。松島抓起手邊的剪刀便衝著臉面捅過去,而晴華好歹是武家嫡女,朽木氏的公主,身手雖不能與名嘉相比,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立刻連放了兩道“白雷”,又上了六十一號的縛道,這才解了急。
產房內眾人被這一變故嚇呆了。眼瞅危機已除,主母一鬆手,那把彎刀便落在地上砸出一聲清脆的金石之音,而幾乎被對穿的左手汩汩冒著鮮血,更要命的是孩子還尚未生出來。她們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這般驚心動魄的生產,個個目瞪口呆。
到底還是晴華先穩住,見名嘉已痛得說不出話來,便只能出聲喝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看著你們夫人!”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醫官哆嗦著上前查看,一驚之下聲音都變了:“夫人,小世子已冒頭了,您忍著點,用力!”這種時候當然也不好仔細瞧手傷,也不敢胡亂用藥,只得先裹了手掌,才好抓著布條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