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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這樣說,二小姐也很厲害吶,能和夫人和老爺這般對著幹……如果當初她沒有離家出走就好了,弄到現在生死未卜……”僕人小勇這話一說小秀的手立刻蓋到他的嘴上,把他那張多事的嘴捂得嚴嚴實實。
“你可別亂說,二小姐的事在宋家可是禁語,你夠膽量再提?若是被大小姐聽到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小秀一雙美目微怒瞪著小勇,小勇嗅到她指尖的香氣一時間天上人間,無論小秀說什麼他都只會點頭了。
宋府的陰鬱之氣甚至招來了捕快,當沈傾容站在門前讓僕人通報時,僕人一路快跑至大堂。宋漫郡坐在大堂和前來拜訪的邊南城城守大人閒談,僕人驚慌失措地跑來說有事稟報。
宋漫郡叫他直說,僕人看了眼邊南城城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城守大人這點眼色還是有的,便先告辭。
城守大人一走,僕人就告知宋漫郡門外有一名衙門的官爺想要見她。這僕人是當日把宋漫貞從衙門強行拖回的眾丫鬟僕人之一,雖然不知事情真相,但是官爺不請自來肯定沒有好事。
“官爺?”宋漫郡端坐,眼神凝滯了一下,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她為何事前來?”
“我,我沒問……”
宋漫郡那不耐的神色更加明顯了:“夫人沒告訴過你,但凡有人拜訪都要先詢問對方來意嗎?你以為我們有那麼多的時間一一去理會這些人?”
宋夫人一向溫和有禮,別說會把客人撂在門外,就算是行乞之人只要她有空閒都會親自送一碗香噴米飯出去,所以僕人丫鬟們也都沒有篩選來客的習慣。但宋漫郡明顯不同,她的行事作風高傲潑辣,自小就是如此。
見僕人被瞎傻在原地,宋漫郡嘆一口氣:“想必你也未說家中無人,讓對方進來吧。”
“可是,大小姐不是不想見官爺?且讓我打發了去……”僕人想著這時候賣點聰明勤力應該還能挽救回愚鈍的形象,但她實在低估了宋漫郡的耐性。
宋漫郡手裡的茶杯對著僕人的腦門飛過去,“咚”地一聲悶響,僕人摔倒在地,額上鮮血直流。
周圍還站著的兩個僕人和兩個丫鬟都嚇傻在地,面無血色。
宋漫郡卻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說話的語調都沒有改變:“換個人出去請官爺進來。”
“是……”
沈傾容隨僕人從大門而入,經由花園入會客大堂。
沈傾容見宋府的風水擺設極為考究,果然是經商之人。可是這擺設中處處心機顯得小心翼翼倒也不像是以為經商多年的巨賈作風。沈傾容在到宋府之前有查過宋府家事。宋家大小姐聲名在外已經不必多言;二小姐曾經是蘭舟城炙手可熱的交際一枝花,據說樣貌美若天仙在城裡的富家子弟的交往圈子裡很多人追求,只可惜後來一夜之間銷聲匿跡不知道去了何處;三小姐宋漫貞天生聰穎,從小就是私塾里最聰明的學生。但宋漫貞占著自己聰明,書並不怎麼認真讀,家裡請來的武師也說她習武更是漫不經心只學到一些皮毛。
一切都和沈傾容心中的疑惑和春江夜眾人的供詞相符,宋漫貞那夜的確是去了春江夜也進了臨水閣,且時辰和仵作所說極為接近。現在只要見到宋漫貞本人看過她的手,就能斷定何發是否是她所殺。
但,那御使夫人宋漫郡現在是否在宋府?
想到宋漫郡這個人,沈傾容想起一些傳聞,步伐放緩了一陣,之後很快又加快,走入了大堂。
宋漫郡比沈傾容想像的要溫和,至少她從頭到尾都在對她笑,向她詢問什麼她也都很配合地回答。
“漫貞?怎麼會?”但一說到宋漫貞的事情,宋漫郡的笑容就更加燦爛,手裡的茶杯就沒放下過,“我三妹七日前就感染了風寒一直在家中靜養,三日前開始發高燒就未踏出她的閨房一部,怎麼會去那什麼春江夜呢?”
“是麼?”沈傾容像是自言自語地應答。
宋漫郡看著沈傾容清秀的臉龐,不著粉黛如出水芙蓉。
“沈官爺,那春江夜到底是什麼地方?”
“jì-院。”沈傾容說。
宋漫郡呵呵笑道:“沈官爺都說那是jì-院了,我三妹一個大姑娘家去jì-院做什麼?這於理不通,況且,沈官爺,我們宋家是怎樣的家世背景你要不要都了解一些再來詢問?這是明顯是有人想要誣陷我三妹。”
沈傾容說:“宋三小姐生病了,沈某略知一些醫術,不知是否方便讓我給宋三小姐把脈……”
“我五歲習醫理十五歲便可下醫館與人治病,我妹妹的事我自己能解決,不勞沈官爺費心了。”
“這樣,甚好,那沈某不便再打擾,先告辭了。”
沈傾容走得輕鬆,宋漫郡心裡覺得有些異樣,思索一番也跟了上去。遠遠地見沈傾容走在花園小徑之上,僕人跟在其身後,突然沈傾容一個扭身凌波西走,衝著宋漫貞的房間方向奔去!
宋漫郡臉色一變,沒想到沈傾容第一次來到宋家便知宋漫貞房間的位置,隨即低喝一聲:“攔住她!”
宋府上下所有僕人奔在沈傾容身後竟沒有一個能追上她的步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宋漫貞房間越來越近!
沈傾容當然是第一次來宋府,她一開始當然也不知道宋漫貞的閨房在何處。可是宋府風水飽滿的擺設去出賣了三小姐的位置。既然宋老爺對風水如此講究,不可能不對家人的閨房有所布置,而在風水之中么女閨房必定置於最西!
沈傾容輕功甚佳,轉瞬之間就已經來到了最西的房門前。正要推門,宋漫郡居然已經趕到,這讓沈傾容一時疑惑——宋漫郡看上去毫無習武之氣,何故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追上她?
宋漫郡見沈傾容要推門,跨步而上鉗住了對方的手腕,沈傾容手臂一縮一轉一扣一轉身,很輕易就掙脫了宋漫郡的制固。等宋漫郡再回神看向沈傾容,房門已經被她打開了。
冷風從房內吹去,刺得宋漫郡一哆嗦。沈傾容望著偌大奢華卻空蕩蕩的三小姐閨房,不語。宋漫郡從她身後走入,環視這主人不在的房間,瞧著那本是已經從外用木板釘死但此刻卻大開的窗戶,眉頭緊鎖,不安感爬上她的心頭……
春水已然習慣了牢房內的霉味和寒冷,終日見不到陽光的她分不清黑夜白晝,每日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睡覺。
此時她正睡得不知今昔何年,隱約感覺耳根發癢,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春水……”
春水幽幽地醒來,見到宋漫貞正對著她笑。
“真是好夢。”笑意不自禁就爬上春水的嘴角,見宋漫貞年少精緻的臉龐,似寒冷也被她拂走,留一片春風過境,“這張臉好漂亮……”春水心想,反正是在夢中,放肆就放肆一回吧,抬手去撫摸宋漫貞的臉龐,一觸,竟是熱的!
這一驚徹底把春水的睡意給驚跑了,她一下子坐了起來,瞪大雙眼瞧著眼前和她同坐牢中的宋漫貞。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春水難以置信!
魯媽媽在衙門外擊鼓鳴冤幾乎要把那鼓給敲爛了,柳大人披著深藍色的長袍,裝束整齊,和衙門捕快一同出現在魯媽媽面前。
“大人!何發是我殺的!真正的兇手是我!和春水沒關係,大人千萬不要誤殺好人啊!”魯媽媽跪在地上,柳大人一行人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矗立於風雪之中,並不言語。
魯媽媽見沒動響,抬頭望去,見柳大人濃黑的雙眸正望著自己。魯媽媽一時晃神——這等美貌男子真是世間少有!不!絕對是第一次見,而且再也不會見到更美之人了!
“看來春水姑娘人緣很好,只是今日就有這麼多人來為她求情。”柳大人一笑,魯媽媽的魂都要找不見了……等、等一下,大人剛才在說什麼?!
宋漫貞並沒有回答春水的疑問,只是席地而坐,不知從何處拿來一副覽子。
“春水姑娘可否與漫貞再下一盤覽子?”宋漫貞說道。
春水不動,直瞧著宋漫貞。
宋漫貞把覽子擺好:“春水姑娘一向技高一籌,可否讓我先走?”
大概是來給我送行的吧——春水心中瞭然,但笑不語,坐在宋漫貞對面,一下就是十盤。這次春水並未留情,但宋漫貞卻是勝了七局。
“我是不是有進步?”宋漫貞對春水笑起來總是格外溫柔。
“對啊,小漫貞的確聰穎,短短數日技藝就已經在我之上了。”
宋漫貞不知是否在說笑:“這樣一來,春水姑娘可對我傾心?”
聽宋漫貞這話,春水難得露出靦腆之意:“漫貞,說實話,我早也為你傾心,我從未想到在我有生之前能遇上像你這般有情有義之人。若是可能……我真想服侍你一輩子。但恐怕,只有下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