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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家也能養出來輕易打敗雪童子的陰陽師了麼?”大天狗輕嗤一聲,反唇相譏。
花音點點頭。
“這就是我另外的身世了。大天狗閣下聽說過審神者嗎?”
“……審神者?”大天狗頓了一下,那雙深藍色的眸子尖刻地打量著面前的少女,“審視神明之人——好大的口氣。”
“不,並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那一種。”花音無意解釋自己的業務範圍,“只是和刀劍付喪神一起生活罷了。”
“喔。”大天狗瞭然,很是新奇,“妖怪養大的陰陽師?”
“……你這樣理解也沒問題。”花音避重就輕點點頭,“所以,作為一個能夠輕易殺掉妖怪的人,在正式開始陰陽師的工作之前,我必須找到共存在這現世的人類與妖怪之間的平衡線。”
“人類的規則向來簡單粗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其身必誅」。曾經的我在遇到做壞事的妖怪時只會毫不留情的斷送其性命,直到我的一位重要的友人告訴我,那是錯誤的。”
明明是在訴說著過分冷酷無情的過往,少女卻在提到友人時,露出了一抹溫暖到讓人只是看著就能感受到幸福的笑容。
她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那孩子太溫柔了,所以就算他是我的友人,我也無法完全接受他的善心。人類與妖怪之間的對立,癥結點在於彼此不了解或者太過衝動與任性的揮霍著己身的力量帶來的不幸。總有一方會犯錯,會造成這種不幸。那個時候,人類與妖怪之間又該如何調停?”
小姑娘慢斯條理的說完這些,便用那雙天藍色的眸子注視著對方的大妖怪。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人類和妖怪之間,需要彼此的體諒與約束力。就像人類為了約束自身不去傷害同族毀壞共同的生存環境而根據時代與社會主流觀念頒布了法律一樣,人類與妖怪之間,也需要這樣的基礎條款,作為判定最終結果的標準。”花音嗓子有點幹了,便端起了面前那杯水溫剛剛好的花果茶,啜飲了幾口,“但是人類與妖怪,跨著物種隔離和生存觀念,是不可能得出‘公正的法律’這種能用文字來一錘定音的標準線的。”
“看來你還算有點腦子,人類。”大天狗輕笑著,神情依舊冷冷的,“力量的差距姑且不論,妖怪們活在隨時可能被同類和人類幹掉的環境中,不可能像是人類那樣安逸的存活著的——除非成為大妖,用絕對的實力來決定一切。”
“但是,如果按照這種邏輯來看,能夠殺死你們的我作為陰陽師,豈不是應該履行自己的職責,將所有不如我的妖怪斬殺殆盡了麼?”
大天狗周身的氣勢渾然加重了。
“真是出言不遜的自大之人。”
屬於妖怪的妖氣,或者說「畏」的力量,在和室里蔓延著沉澱著,沉重得像是要把口出狂言的小姑娘拉入那妖氣的漩渦中,絞碎,然後屍骸就此沉入地獄。
當那危險如戾風般的妖力攀上花音的肩頭往下撕扯時,精純的靈力悄無聲息的自小姑娘的身周,浩浩蕩蕩如波濤拍案般來勢洶洶地把那些妖氣盡數打散。
兩股力量的對沖,幾乎是須臾之間,便定下了輸贏。
那毫無殺傷力的淳厚靈力澆灌拍打在在場的妖怪們身上時,就像是將上等的鮮美湯飲突然灌進常年只喝白開水還不能喝個盡興的人的喉嚨里。
——想要。
——想要更多的……
雪童子打了個激靈,用力咬住了自己的牙根讓自己保持清醒。
妖怪的本性是貪婪而殘暴的。他們活在弱肉強食的原始生存法則之下,習慣了掠奪自己喜愛的美好事物。
除了雪童子和雪女,就連書翁也紅了眼睛,和桃花妖一起,跟隨著突然伸展出那堅韌鋒銳的羽翼的大天狗,一起對著柔弱的小姑娘發起了攻擊。
他們並沒有失去理智。
只是被那靈力打散了妖力之時,內心的危機感、占有欲、破壞欲、戰鬥欲——被瞬間點燃。
花音有點可惜的看著尚且完好的和室。
擺在柜子上的那些古董、掛在牆壁上的那些字畫、包括屏風,大多是平安京之前便存在的,放在現代社會,有學問的要驚嘆其文物價值,沒學問的要驚嘆其拍賣價錢。
但是她又不可能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將妖怪們攔住。
——不,方法還是有的。
電光火石之間,花音原地彈起,對著就要放大招的大天狗的胸腹就是狠狠的重重的一腳,在肋骨斷裂的聲音中強行把大天狗從門口踹了出去。然後借用這一腳的反推力躍至半空,躲開了桃花妖和櫻花妖前後聯手的小範圍攻擊,順便用符紙製成的繩索將落後桃花妖半步位置正在讀條的書翁捆了個結實。
符紙的繩索像是觸手般分開纏上了兩位美麗的女妖。花音看也不看,反手對著感知中這兩位小姐姐妖力最強的地方丟出兩道定身符,衝出去和生生嘔下一口老血緩過了勁兒來的大天狗打了起來。
羽毛的刀刃鋪天蓋地,花音左手持備用短刀小夜左文字,右手持備用打刀宗三左文字,並沒再運用靈壓壓制,而是一臉興奮的在這刀刃之羽中練習能夠將周身的羽毛全部斬斷、為自己製造出一個絕對安全範圍的新招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