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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英道:“那人是誰?竟然能請動你們四位。”
梁翠玉欣慰笑道:“果真是個聰明孩子。”便繼續說,“建寧王李倓。”又改口說,“不,江湖中人應當叫他鈞天君。”
“您、您說的這個人是……是大唐的建寧王?”
梁翠玉點頭,“是。”便講起來,“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建寧王這樣的皇子皇孫,竟然書信與我們四人,約我們在長安相見。我們四人會面的同時見到了建寧王,他說出了那封信中提及的要事內容,所以我才沒有轉頭離開,選擇了和老死不相往來的老友們一起肩負此事。”
“《山河社稷圖》?”
梁翠玉點頭,“正是。建寧王說朝野之上有人覬覦李唐江山,他那時還不是建寧王,手中沒有實權,又不得他皇爺爺(李隆基)器重,若是冒然上書稟告,必招來殺身之禍。他想,廟堂之高、江湖之遠,若有什麼能與朝堂勢力抗衡,那就是江湖了。所以他密信那時名聲大噪的‘初唐四傑’,選擇將《山河社稷圖》交給我們。”
說到此處,梁翠玉喝了杯茶,穆玄英聽得很入迷,但也不願催促這老人家,只是耐心等候。卻不知,這是梁翠玉有意試探,看看這孩子有沒有定力。
“建寧王說,他偶然得到了此書,本想獻於皇爺爺,奈何巧合下他知道了一些事,於是才有此決定,希望我們四人替他、替天下保管這《山河社稷圖》。我們那時有兩人同意,有兩人不同意,你猜分別是誰?”
穆玄英沒想到梁翠玉玩心不減,只得配合,想著說:“不同意的人中必有您,據晚輩了解,你嫁入唐門後就很少過問江湖事,這朝堂的勾心鬥角恐怕更是不感興趣了。”
梁翠玉癟癟嘴,讚賞點頭。
“另一個……莫非是子虛道長?”
“為何?”
“他發誓餘生不離開萬花谷半步,但這一次因事情緊要而破戒,他覺得心中愧對於你,所以與你站在一邊,以此減輕內心的愧疚和那些年無法表達的歉意。”
梁翠玉突然閉上眼,這舉動嚇壞了穆玄英,以為她身體不適,畢竟年紀太大。剛要起身詢問,就聽梁翠玉笑起來,“若你日後有緣能見到子虛,想必能成他忘年之交。”頓了頓,“不錯,是我和子虛。其實四人里我和他的脾氣最像,所以也總是吵嘴。”
“呂祖年長一些,想必考慮事情會更大局,縱然知道其中艱險,也願意捨身取義。渡會大師我反而沒想到。晚輩說句不該說的話,在少林見過大師後,我實在有些……”
“他師兄也在,有他師兄管教著,他就不敢造次!”梁翠玉道,“一半一半,那局勢卻讓建寧王十分為難,但你該知道,朝堂上的人畢竟不簡單,除了我們四人,他還找來了一個江湖人士。那人同意了。所以無可奈何,我們五人便只能一起收下這突如其來的《山河社稷圖》。”末了補了一句,“那人那時毫無名氣,我不認識他,只知道他姓葉。”
“然後呢?”
“然後,我們五人商議三日,決定將《山河社稷圖》的文字編進心法口訣之中,以此藏匿此書。我們將《山河社稷圖》分作兩份,由呂洞賓編為心法口訣,而後由子虛編寫成曲,再由那姓葉的隨意打亂曲中文字,謄寫在羊皮卷上。重新編寫過的《山河社稷圖》交到我們手中時只是兩份普通的心法口訣。姓葉的說:世間只有你們四位知道這四份口訣的秘密,但只有我知道心法的排列順序,除非有人能像李倓一樣,集齊我們五人,否則《山河社稷圖》永遠無法再出現在世人面前。”
“所以……”
“你猜到了?”梁翠玉道,“我們都覺得此方法甚好,各自拿著新的心法口訣離去。我回到唐門時,我的第一個孩子唐懷義已會跑了,見著我,他都不敢叫一聲娘。家人詢問去處,我卻遵守承諾死守秘密,連我夫君都未曾說起過半句。這秘密,一守就是七十多年。”
第198章 第十三章
【你是關鍵】
“這秘密一守就是七十多年。”
聽到這裡,穆玄英也覺得心酸,更對“初唐四傑”由衷地佩服。梁翠玉守的如此艱難,其他人必然也不輕鬆。
這七十幾年來,想必唐門中的人都會問起那幾年她去了何處、做了什麼,但她閉口不言,甚至連一句解釋也不能有,這一切,面對的是她最愛的人們。
七十多個春秋冬夏,紅顏到白暮,不知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是如何熬過去的。
“我一直深藏這口訣,直到許多年後,我收簡兒入門,簡兒聰慧過人,竟然猜出了其中的秘密,無奈,我只得將全部告訴他。後來,簡兒用此心法口訣創十煌龍影劍,傳給了你。”梁翠玉用手一指,“所以我今日才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你。”
到此時,穆玄英恍然大悟。
“您的這一份心法,由唐簡大俠傳授與我;渡會大師的那一份,是他在少林時和《洗髓經》一起傳給了我?”
“不錯。”
“那位姓葉的前輩莫非是藏劍山莊的什麼人?”
“你又猜到了?不錯,那人是葉孟秋的父親、葉英的祖父。”
穆玄英道:“他為了把心法的順序傳下去,所以編進了藏劍山莊的心法口訣之中?在劍冢里,葉英前輩傳我心法,所以我無意中又得到了口訣順序。”
“無意?”梁翠玉笑,“簡兒教給你十煌龍影劍後,他回來向我請罪,我雖氣他,但也知道他比我看得長遠,這是終有一日要做的事。無奈之下,我只能命心腹去浩氣盟觀察你。若你人品敗壞,我就守口如瓶,當做簡兒什麼也沒有教過你;若你文武雙全、內外兼修……”
穆玄英接著說:“您就授意葉英前輩,讓他找了藉口將心法順序教給我?然後得知我將去少林,您又聯絡上渡會大師,讓他在藏經閣與我巧遇,又編出藉口逼我背誦第二份心法口訣?這樣一來,我就將最重要的這三份口訣都聚齊了。”說完,穆玄英深吸一口氣,靠在椅背上出神,自己也不敢相信這麼多的事,竟然都在這位老太□□排的一次次“巧合”中做到了。
“是這樣。都是我的主意。”梁翠玉倒也不含糊,“觀察了這麼多年,我覺得你也許就是上天安排來重整《山河社稷圖》的人。建寧王沒有說過什麼時候能重整,但我們五人年紀越來越大,呂大哥死後,我越發力不從心了。若是我一死,簡兒又下落不明,渡會與子虛都隱居在野,《山河社稷圖》豈非是要寶珠蒙塵?我們五人豈不是辜負了建寧王的信任和託付?所以我不得不儘快促成此事。”
穆玄英突然覺得十分委屈,盯著梁翠玉道:“可,您是在利用我!”
梁翠玉沉著聲音說:“每個人都有他該肩負的責任,你既然有這個機緣,哪怕受委屈,也該背起來。你是個男兒!”頓了一下,“委屈?誰沒有受過?這七十幾年來的委屈我都挺過來了,你可知面對我夫君一次次的詢問,我心中的愧疚和掙扎?甚至他疑心我與子虛等人有染時,我也不曾鬆口。一直到他去世,我也沒有告訴他。我的委屈,又去找誰討要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