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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玄英坐下靜了一會兒,可腦子裡比方才還亂,一時也不知怎麼開口。身邊的陳月哼著歌,兩隻雪白的腳泡在水裡,光影下,像是兩尾魚,盪起一層一層的波瀾。

    穆玄英嘆口氣,忽的就往後倒下,躺平在花海上。

    陳月回頭看他一眼,問:“成了嗎?”

    “成是成了。”

    陳月笑眯眯說:“那你怎麼唉聲嘆氣?跟我說說見到什麼了?”

    穆玄英回想白日裡的情形,把兩隻手臂放在腦後,道:“小月,我心裡很不是滋味,你說些話開解我吧。”

    聞言,陳月收起笑顏,爬到穆玄英身側,也不擦乾腳上的水,直接側身躺下,也枕著手臂,看著穆玄英的側臉說:“你說來聽聽。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穆玄英望著夜空,整理著思緒,許久後才開口說:“高絳婷前輩一看就猜著那是什麼了,但她沒說破。看過那東西後她說了些大概,我也不大懂,總之就是憑她一人之力也無法完成,不過她給了我一件信物,要我去千島湖見一位故人,她說,只要我能求得那人出手,勢必能完成。”

    “千島湖?”陳月一語道破,“莫不是長歌門的人?”說著拍了一下額頭,“哎呀!我太笨了!萬花谷、七秀坊、長歌門,這三個地方聚集了最多的琴師,天下間若是這三個地方的人都解不開琴譜,那也確實沒轍了。既然事情有了進展,你為何心裡不痛快?她說的人是誰?”

    穆玄英道:“不是,不是因為那個人。”頓了一下,“是因為高絳婷。”

    “她怎麼了?”

    “她不是因琴藝不足而完成不了那圖,她是力不從心。”穆玄英幽幽說,“她的那雙手,早就廢了。小月,她的十指都只剩森森白骨,不見血肉,那悽慘、森冷的場景,我現在還心有餘悸。”

    陳月瞪著眼睛,顯然想像後也嚇著了。

    “琴聖說,高絳婷前輩的手是世上最好看的一雙手。可我親眼所見到的卻是那般駭人模樣。”穆玄英哀嘆說,“我不知道她為何隱居,為何被說成‘魔’,又為何變得性格古怪,但親眼看到她的那雙手,我心口就像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陳月緩過神來,柔聲說:“別想了。毛毛,人這一生原本就是旦夕禍福相依,誰也逃不開的。”

    “她答應幫我,但有個條件。”

    “有條件?”陳月吃驚。

    “嗯。她要我幫她殺一個人。”穆玄英側目看向陳月,“康雪燭。”

    “惡人谷的康雪燭?那就算她不說,你見到那人也不會放過的,不是嗎?”

    穆玄英欣慰笑了笑,轉開視線,重新凝望夜空,道:“我答應她的原因不是這個。她的手就是拜康雪燭所賜,也是因為康雪燭毀了她的手,從此她再不能撫琴。一個人那麼痴迷鍾愛的東西,卻再也不能碰,是極大的遺憾。我想幫她報仇。”

    陳月瞭然,道:“那很好,等見到康雪燭那惡棍,你就替高前輩報仇!”

    穆玄英呼出口氣,“是啊,照理說事情都有了轉機,但我心裡卻總是不舒服,像是我做的事是正確的,但並不讓我開心、滿足。小月,做正確的事原本是該開心的不是嗎?”

    陳月想了想說:“也許因為不容易吧。”頓了頓,“因為正確的事總是不容易做到。不只是你的不容易,還有很多人的。比如高絳婷前輩。”

    “不錯。”穆玄英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好的紙,遞給陳月說:“這是畫聖前輩送給我們的禮物,我如今身負重任,是眾矢之的,出了萬花谷說不定一路艱險難免,這東西就拜託你幫我保管一陣子。”

    “還有我的?”陳月迫不及待打開,是兩張宣紙,上面作了畫。兩份禮物,一張畫的是陳月站在晴晝海中的遠景,一張是穆玄英的近處笑顏。

    陳月愛不釋手,拿近了看看,又舉起來看看,看得出十分喜歡,看了一會兒嘟嘴說:“為何不幫我畫一幅容貌呢。你看你,畫的太像了!這不是小毛毛嘛!”

    “畫聖下筆如有神助,這兩幅畫都畫得簡單,卻偏偏傳神得很。我問他,為何寥寥幾筆就能畫出栩栩如生的人,他說,早年間他遊歷四方,見過許多山水風景,也畫過很多。世人都追求畫得像,尤其畫人,但他卻覺得能把山水畫好才是本事。能與造物者爭奇者,唯有山水。”

    “有道理……難怪他們夫妻一直常住萬花谷呢,天下間山水最佳者,唯有此處了。”陳月得意道。

    穆玄英笑,又說道:“總之我的畫你要保管好,要是我回不來,你……”

    “不許胡說!”陳月瞪著他,“你又不是去做什麼危險的事,不會有事的。我幫你收著,等你回來,記得拿金子來換。”說完翻身就跑了。

    穆玄英喊:“穿鞋!當心紮腳!”

    陳月卻一隻手提著兩隻繡鞋,高舉過頭晃了晃,一路小跑沒了人影。

    次日,穆玄英早起,打算向萬花谷的人辭行,但想了好久,愣是想不到該去向誰辭別。東方宇軒?裴元?宇晴?琴畫雙聖?子虛烏有?高絳婷?好多人影在他眼前閃過,坐在晴晝海里一直到晌午。

    晌午過後,穆玄英自己收拾好行囊,給陳月留了字條,離開了萬花谷。

    第217章 番外十三

    【高絳婷】

    ——花開生兩面,人生佛魔間

    燈燭晃了晃,有人進了屋來,坐在燭台邊的人卻還是死死盯著前方的抽屜,像是在放空發呆,也像是在思考。

    抽屜里空空如也。

    來人稍稍遲疑後還是上前,輕聲喚:“姐姐?”

    坐著的人沒有回應,來人又往前兩步,輕聲說道:“姐姐,穆玄英已離開,他與你說了什麼?”燭光照出她的面容,說話的是蘇雨鸞。

    仍舊沒有回應,卻見坐著的人猛然回首,同時,右手從長袖下如水蛇一般射出,五指直逼蘇雨鸞的咽喉處。

    蘇雨鸞大驚失色,全無防備,她身後的人用手一帶,這才讓她避開了這一擊。

    “夫人可有事?”是林白軒。

    蘇雨鸞很快緩過神來,見到夫君,心中安定許多,回以一笑,便又對出手的人說:“姐姐莫不是怪我領他來多管閒事給姐姐添了麻煩?”頓了一下,“姐姐,你我雖隱居萬花谷,可你我仍是七秀坊的弟子。所謂俠義江湖,師父的教導我一刻不曾忘記,我知道姐姐也是。如今他人有難,正是我們出手相助的好時機。”

    “他已被我請走,現下說這些也無用。”說的人緩緩轉過頭,燭光映襯,她的臉若隱若現——高絳婷。

    “這有何難?只要姐姐肯相助,我再去叫他回來就是。”蘇雨鸞不舍不棄,“姐姐,想必他也對你說了實情,那東西關係著的是國家命脈,師父的話,想必你是不會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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