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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放心,萬花谷的弟子都很好。”穆玄英又開口,“我……我一直沒有好好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一直……一直覺得……覺得……像你這樣的人必定是長……長命百歲的……”
穆玄英嗚嗚哭起來,難以自控。
“還有……先生留給我的……”穆玄英從懷裡掏出那個玉繭,“東西……於道長交給我了。我常常拿出來看,猜這玉繭幾時會自己打開,猜裡面放了什麼,猜你會留給我什麼。”
穆玄英把玩玉繭,像是在與人交談一般,“可它現在也沒打開,也沒幫上什麼。裴先生,你若真的……你能不能幫幫我?能不能再幫幫我?我該怎麼辦?”
“裴先生……對不起……”
穆玄英哭了一會兒,拭乾眼淚,深吸一口氣,好一會兒才說道:“裴先生,我猜你想回萬花谷,但路途遙遠,只能先將你送走,稍後請萬花谷的人將你帶回去。你放心,我會親筆書信給東方谷主,求他老人家答應,將你和洛風葬在一起。”頓了頓,“等花開的時候,我再去拜訪你們。”
穆玄英跪在馬車上,給裴元磕了三個頭。
就在穆玄英要移動裴元時,那玉繭突然發熱,穆玄英被燙的鬆了手,玉繭落在馬車上,自己炸開了。
“怎麼了?”葉凡探進頭問。
穆玄英撿起玉繭,“開了。”便見裡面有個小小的絲布,小心地打開,上面只有一句話——
沒有流血和犧牲,就換不來和平與安寧。
穆玄英的腦子裡炸開了什麼,好多好多場景閃過,那一日與裴元的問答言猶在耳!
“若是這條路充滿了流血和犧牲,你還要走嗎?”
“沒有流血和犧牲,就換不來和平與安寧。”
“值得嗎?”
“眼下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我希望是值得的。”
“希望是值得的。”
怎麼回事?這玉繭是裴元早早準備的,為何會是這句話?他想說什麼?
“大哥,你覺得會不會裴元先生早知道此行會有埋伏?”穆玄英將心中疑問問了出來。
“什麼?”葉凡詫異。
“毛毛!毛毛!”陳月的聲音傳來。
葉凡道:“他們到了!”
穆玄英下了馬車,陳月撲過來一把將他抱住,“你沒事吧?我們都聽說了。”
“我沒……”穆玄英才剛說了兩個字便難以控制自己,哭了出來,與之前的大哭不同,這一次他幾度哽咽,隱隱哭泣,將頭埋在陳月的懷裡仿佛要將這輩子的淚水流盡。
“哭吧,哭吧,我可憐的毛毛……”陳月也哭了起來。
葉琦菲看向葉凡,眼眶紅紅的,帶著哭腔說:“五叔,究竟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葉凡搖搖頭,也紅了眼。
葉琦菲靠著葉凡也哭了起來,卻是不敢出聲。
莫雨一瘸一拐走到近處,看著穆玄英,低低說了句:“我永遠都在。”
穆玄英聽到這聲音,沒抬頭,卻是伸出手。
莫雨往前兩步拉住他的手,一拉,將陳月和穆玄英都拉到了懷裡,緊緊抱住。
“我還在。任何時候,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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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眾人簡單商議後決定原地休整。並且決定明日一早將死去的義士們火化,骨灰分別送回生地。
裴元則由十幾個萬花谷弟子將屍體直接護送上路,去往萬花谷。陳月說,裴元常年與藥草打交道,屍身應當可以長時間保存,他應該也想完完整整回到萬花谷。所以別人也無異議。
這一夜,幾乎無人能眠。
“你的傷好些了嗎?”穆玄英問。
莫雨將他拉到懷裡,蹭了蹭他的頭,喃喃道:“你自己看一看,摸一摸,不就知道了?”
“對不起。”
“為什麼?”
“我把你拋下,自己先行一步。但我必須這麼做,我不能再等了。事實也證明,我應該再快一點的。”穆玄英說著又覺得心痛,哽咽道:“我應該再快一點的……我應該早一點想到的……”
“不怪你。”莫雨摟緊穆玄英,“我不怪你,他們也不會怪你。”
兩人依偎在一起,長夜漫漫,火光映襯下,顯得他們那麼孤苦無依,卻也顯得他們那麼溫馨可貴。
到了後半夜,陳月來了,帶著吃的喝的,把這裡的情況給他們講了個大概。很糟糕,幾乎沒有倖存者。而可人和影下落不明,成了唯一的一點希望。
“吃點吧,一個需要養傷,另一個也需要養傷,都吃,都吃。”陳月刻意強調了兩個“養傷”,講東西塞給他們,自己也打開水囊咕咚咕咚喝了不少。
等她緩了緩,蓋上水囊的時候,陳月突然說:“前天給別人診脈的時候,我拿不準該不該截肢,想著等今日見了大師兄好好問問他,可有怕他罵我,說我平時不學無術。這下好了,他不會罵我了。”最後一句話剛出口便哭成了淚人。
穆玄英展臂將陳月拉到懷裡,“是我遲了……我該早點想到的……”
“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三人收起情緒,努力地整理自己,見於睿等人就在不遠處等候。
莫雨道:“我先走吧。”
穆玄英抓住他,“我想你留下。”
莫雨沒再多說,點了點頭。
陳月揚聲道:“請坐吧,我們……讓你們見笑了。”
於睿道:“聽說你們自幼相識,遭此……能有彼此陪伴也是一件好事,是我們唐突了。”頓了頓,“但此事緊急,我等又不得不前來打擾。”
“於姐姐言重,這些日子辛苦各位了!”穆玄英抱拳道,“有什麼事我們能出上力,只管吩咐!”
於睿和李忘生對視一眼,李忘生說:“明日這裡的事結束後我們打算立刻趕往鄴城。按照令狐傷的做派,鄴城他一定志在必得,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儘快趕往鄴城我也同意。不過,令狐傷為何這樣看重鄴城?”穆玄英道。
葉凡道:“安慶緒與令狐傷不和睦,他刺殺安祿山也選在令狐傷不在軍中的時候,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但很顯然,令狐傷帶著殘餘的千人去與安慶緒的大部隊會合,必定不會順利。但他們目的一致,所以只要稍作休整,他們就會出兵。只是不能確定誰領兵而已。若是別人,鄴城也許守得住,若是令狐傷,我們需得抓緊時間早進鄴城,與天策軍和蒼雲軍商議,也還要建寧王定奪接下來怎麼打算。”
穆玄英沒作聲,似在想什麼。
柳愚道:“突逢變故,我們措手不及,但安慶緒也未必就步步為營。此事令狐傷和徐歸道早有預謀,走的是一招狠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