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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了,睡不踏實。”
一男一女,一長一幼,兩人並肩而站,一時無話。
好一會兒,穆玄英終歸憋不住,“道長,你是天下三智之一,是晚輩見過最聰慧的女子,當今局勢該當何解?”
於睿微微一怔後,帶了些調侃語氣道:“你我不過是庶民布衣,你竟也操心此事?”
穆玄英恍惚,繼而自嘲笑道:“是了,純陽觀與世無爭,道長恐怕也不願捲入這些事。是我多嘴。”
“你不強加於我,可你自己卻是一定要蹚這渾水?”
“是。”
“卻是為何?”
穆玄英道:“我已經卷進去了。”還怕於睿不知,特意說,“《山河社稷圖》也好,建寧王也好,令狐傷也好,我都避不開。”
於睿果真是聰慧過人,“令狐傷若是不勸降你,我反倒不信了。”
穆玄英心裡更加佩服,苦笑道:“只怕如今他恨不能殺了我。黑齒元祐死在我手裡這消息一傳出去,不必說江湖,整個天下都會震動。”
“此事還要多謝你。”於睿行了個禮。
穆玄英忙虛扶,“道長快別這麼說!”
於睿道:“為保純陽清淨,穆少俠一人擔下此事,於睿和整個純陽都無以為報。我大師兄已死,掌門師兄重傷閉關,我師兄妹幾人死死傷傷,此時,若非你如此做,我純陽恐怕要遭更大的劫數。”
穆玄英反倒輕鬆地說:“說我幫你們,不如說你們幫我。純陽與此事無關,哪怕令狐傷知道我就住在華山,他也不敢輕易上山尋仇。要動我就要開罪純陽觀,就要與整個武林正派敵對,令狐傷心裡清楚得很,這買賣不划算。”
於睿臉上終於帶了笑意,道:“你倒是看的通透。”頓了頓,“既然如此,我再助你一事。”
穆玄英立即道:“請講。”
“安祿山登基正是意味著叛軍內部有問題。安祿山年事已高,疑心頗重,稱帝後封安慶緒為晉王,安慶和為鄭王,安慶長為趙王,安慶恩為秦王,正是為了讓四方互相牽制,達到制衡。”
“父子之間竟也互相算計?”穆玄英驚嘆。
於睿笑著望了一眼穆玄英,“他選這條路上沒有父子,只有君臣。何況他名不正言不順,自然拿的心裡不踏實。”
穆玄英哼道:“他這樣的人,必定眾叛親離!”
於睿道:“正是因此,我要為你獻一計。若能成,不但可挑撥安祿山與令狐傷的關係,還可讓叛軍軍心大動。”
“清虛道長請賜教。”
於睿將一個錦囊留給穆玄英,說等找到龍脈方可打開,同時交代穆玄英立刻上路前往崑崙,帶趙涵雅尋找龍脈。穆玄英言聽計從,第二日半夜便與莫雨,趙涵雅,源明雅三人連夜從後山離開純陽。
就在“黑齒元祐於純陽觀死在穆玄英手中”的消息傳遍九州大地的同時,穆玄英幾人已穿過長安,一路往塞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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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突然問:“於睿的錦囊你真的打算到時候再打開?”
穆玄英點頭,“我貼身收著。”
“你不好奇她出了什麼計謀?”
穆玄英轉轉眼珠說:“好奇。”頓了頓,“可我也不能打開。”
“她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這麼聽話。”莫雨蹲下身,掬起河水洗臉。
穆玄英笑起來,身子前傾,半彎著腰瞧著莫雨,打趣說:“這飛來橫醋可真是沒道理!”
嘩啦!
一捧水撲面撒過來,好在穆玄英身法快,避開了主流,但也難免被沾濕。
“怎麼還偷襲?”穆玄英佯裝生氣。
莫雨蹲著甩甩手道:“壞蛋都喜歡出其不意。跟你待久了,你大約是忘記我是個壞人了吧。”
穆玄英叉腰說:“我不跟你鬧,我們可是在逃命。”
莫雨回頭,笑睨著穆玄英。
穆玄英被他看的發毛,後退兩步說:“好,我認輸,你別這麼看著我,我心裡怵得慌。於睿道長還說了一件事,我本想出了龍門再說給你聽。”
“雨哥,你去過雁門關嗎?”
莫雨道:“去過。大唐關隘中最大的關卡。”
“那你聽說過有個叫薛直的人嗎?”
這一次,莫雨搖了搖頭。
穆玄英道:“我也未聽過。於睿道長說,薛直曾在雁門關經歷過一場血戰,雁門關上掛著的‘引月’標誌就代表薛直。她還說,龍脈除了可以改變多多的命運,還可以指引我們找到這個叫薛直的人。他能改變整個大唐的命運。”
莫雨眯了眯眼,試探問:“薛直可以對付狼牙軍?憑一人之力?”
穆玄英卻是毫無頭緒,癟癟嘴說:“連你這個對塞外最熟悉的人都沒聽說過,我想於睿道長也不會信口開河,等我們找到龍脈,打開錦囊,一看便知。”
第303章 第二章
【玄甲蒼雲(一)】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此行四人都不是第一次來到龍門荒漠,也都不是第一出塞,可這一次都各懷心思,總覺得與以往不同。四人落腳在龍門客棧午休,疲憊的趙涵雅躺下休息後,源明雅出了客棧遠遠便見到穆玄英坐在不遠處的沙丘上。
大漠裡的風強勁蒼涼,一吹,連沙丘都會變化,更不必說夜裡的風吹來的都是刺骨的寒。眼下正是初夏,太陽當空,曬得沙漠如同燒燙的鍋,走到哪裡都是炎熱。
源明雅爬上沙丘,在穆玄英身側坐下。
穆玄英側目,“多多休息了?”
源明雅點點頭,片刻後才說:“若不是我們拖累你們,你們恐怕早到崑崙了。”
穆玄英笑說:“若不是你們,我們壓根不會來塞外。”
源明雅反應過來,自己也笑。
“其實……”穆玄英看了看源明雅,“我一直想問,你遠從東瀛而來,真的只是為尋找多多?”
源明雅頷首,道:“是的。”頓了頓,“很難讓人相信,但是這樣的。吾之手,掌控地水火風;吾之瞳,看穿陰陽。我的家族生來便有使命,就是找到變天君,保護他。而於我就是找到多多,保護她。”
“你沒想過為何嗎?”
源明雅愣了愣,含笑搖頭說:“他們都說是命,可我不相信命,我相信你們中原人說的‘人定勝天’。多多是我見過最有趣的女娃兒,既然見了,就不會輕易讓她離我而去。”
穆玄英道:“所以你要助她逆天改命。”
“所以我要助她逆天改命。”源明雅重複了一遍,言語間的堅定令人動容。
穆玄英卻突然想問:你這麼做,只是為了使命,還是也有個人感情。可話到嘴邊卻又沒出口。穆玄英想到源明雅說他原本是想要來殺掉趙涵雅的,因為他不相信命。可他沒有。足可見,眼下於他而言,趙涵雅不再是家族的使命和責任,而是一個對他個人來說很重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