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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
後來。
我已然看不下這後面的事,把所有所有的事連在一起,我怎會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是什麼?大人娶小翠,是為了麻痹曹鋒,大人故意聽著小翠的話,一次又一次地想把縈笙嫁給一些糟糕的人,也只是為了順著曹鋒的路子走。說到底,不過是莫尚書給曹鋒設下的局中局,大人是誘餌,縈笙是誘餌,連我也是誘餌。
曹鋒想要得到莫尚書的提拔,以後坐上刑部尚書的位置,那麼多年經營,留給世人的是個勤勉君子的模樣。他故意與莫三公子交好,誰能想到他的野心竟會如此大?表少爺打傷莫三公子,是老天給他的絕佳機會,於是,表少爺做了替死鬼,他因為執意幫莫三公子出頭,自然能在莫尚書心裡站個特別的位置。
至於舅老爺的突然離開,大抵是發現了那張藥方,想要舉家上京告訴莫尚書真相,為愛子洗刷冤屈。可曹鋒何等精明的一個人,他怎會覺察不到舅老爺走得匆忙,必定是有大事。於是,舅老爺一家就突然失蹤了,這幾年曹鋒在官場混得如魚得水,怎能少了錢?多半舅老爺的家產也落在了曹鋒手裡。
大人與舅老爺雖然鬧那樣僵,可好歹也算是親戚一場,曹鋒是不會對沈家掉以輕心。所以這些年會派些人盯著沈家,既然有小翠,就自然會有其他的人。他在知道夫人害縈笙染上天花時,選擇沉默,又故意在雜耍師傅失手後,佯作關心的樣子,卻在夫人暗害我的時候,選擇了揭發夫人。我想,大抵是因為我。
這個男人想要什麼,便會想盡一切法子得到什麼?若是能親手救我,戲文裡面常唱著這麼一齣戲,英雄救美多了,那美人自然會願意以身相許。只是,我從來不覺自己是美人,我也從來不曾把他放入心頭,於是,我成了他那局的唯一變數。或許是為了發泄怒意,他潛入牢中打了夫人,又或是他想讓夫人幫他再做什麼,夫人選擇了拒絕,所以夫人才有了後來的死亡。
刑部尚書之位似是唾手可得,而我卻避身淨語庵,曹鋒怎會甘心?他只是在等,在找,想尋到我的軟肋,讓我乖乖走到他的身邊去。
最後他終於如願發現了我與縈笙的兩情相悅,他知道,只要動縈笙,就能動了我。所以,小翠開始接近大人,最後變成了沈家的翠姨,變成了沈家枕頭風最厲害的女人。
他看著我得知消息後趕去沈家,又被沈家狠狠趕出來,他再一次以溫柔君子的樣子出現,以知己的樣子與我做了那個並非君子的約定,大抵,他覺得一切的一切盡在掌握之後,我怎會逃出他的手掌心?
七寸一捏,我無法掙扎。
他若娶到了縈笙,也就相當於徹底掌控的沈府,就算是大人真有什么舅老爺藏下的證據,也會看在已是一條船的份上,忍下所有。
這是必贏之局!
卻也是他必輸之局!
曹鋒只顧看我被他用縈笙牽制,卻忘記了情分兩面,我在意縈笙,縈笙又豈會不在意我?我能做的不多,可縈笙總能比我多做那麼一點。
眼淚驀地滴在了信紙上,我不想再想曹鋒這個人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陰險的事,我只在意縈笙寫給我字會被我的眼淚暈開。
我慌亂地去擦信紙上的眼淚,模糊的視線落在了那行字上——
“浣溪,我見你寫的血字,我的心好痛,我看你跪在雪地里求那個壞人,我的心更痛。”
她竟知道,原來那日她看見我了,定然也能瞧見我與曹鋒擊掌約定的那一幕。所以……所以她後面來淨語庵的時候,她知道我想為她犧牲,她一直都知道。
“莫尚書後來偷偷找了我,他讓我為他做一件事,只要這件事做好了,他保證沈家上下一切安好。其實,我是捨不得你的,浣溪,我真的真的真的是捨不得你的。可是,我們所有人都在絕路上了,爹爹在絕路上,弟弟在絕路上,我在絕路你,你也在絕路上。雖然莫尚書也算不得什麼好人,可是,我只有相信他一次,我無路可選。”
這一頁信紙上,那個“選”字早已暈開,我知道不是我的眼淚,那定是縈笙寫這封信時落下的眼淚,她該有多絕望,才會選擇一人承擔所有?
縈笙,我們不是說好的?你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我悽然倒吸一口氣,忽然掀起車簾,發瘋似的去扯吳大叔手裡的韁繩,想讓他停下來,回去!
吳大叔驚慌失措地扯停了馬兒,他急聲問道:“忘塵師父,你怎麼了?”
我急得厲害,左右看了看,咬破了手指,再車簾上顫然寫了兩個字——回去!
“不成啊,我答應了沈大小姐的……哎!你別這樣……”
吳大叔看見我瘋狂叩頭,害怕地過來拉我起來,無奈地看了一眼元生,“沈少爺,你勸勸忘塵師父,你看她這樣……真的很讓我為難啊……”
“回去……”元生撿起了車廂中落下的一頁信紙,他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我是沈家的男子漢,我不能讓大姐一個人扛所有事情,我要回去!”
我感激地看向元生,元生顫顫地將信紙遞了過來,“大姐說絕筆……她……她騙我……她說過些日子就來跟我們會合的……她怎麼能騙我……”
我接了過來,不敢去看“絕筆”兩個字,只覺得心已痛到了極致,我紅著眼眶看著吳大叔,再次叩頭。
“好了好了,聽你們說的真滲人,沈大小姐不是今日出閣麼,怎麼會寫絕筆信呢?”
“今日出閣?”元生的身子猛地一震。
不是明日麼?
我倒吸了一口氣,只怕是縈笙知道我會不顧一切的回去,才故意把出閣日期提前了一日。
縈笙,你怎麼可以那麼傻?
作者有話要說:故事繼續。
☆、第七十三章
臨安府知府家的嫡女今日出嫁, 場面是格外的隆重。因為刑部侍郎曹鋒並非臨安人士, 怕誤了吉時不好, 於是曹鋒便在一月前在臨安城中置辦了一間別院, 用做今日成親的地方。
沈府門前,鞭炮聲聲, 一片喜慶。
縈笙頂著喜帕,讓丫鬟扶著跨出沈府大門, 她今日穿的喜服甚是別致——足足有八對蝴蝶, 卻不見一對鴛鴦。若是細細瞧瞧縈笙的裙擺處, 每一褶上都繡了一個小字——溪。
“有你陪著我,浣溪, 我什麼都不怕了……”
喜帕下的她含淚輕笑, 順從地坐入了花轎,聽著外間奏起了喜樂,輕輕地再喚了我一聲, “浣溪……別了……”絞動著手中的紅帕子,縈笙悄悄地捏了捏袖口處暗藏的小瓶子, 終是不再說話。
“踏踏……踏踏……踏踏……”
馬車趕到臨安城的時候,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吳大叔把馬車停在了沈府門前, 元生跟我一起跳下了車來,管家瞧見元生跑了過來,連忙上前攔住元生,急聲道:“少爺,你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