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縈笙忍住了話,噙著眼淚看著丫鬟們幫她收拾好了行裝,她啞然問道:“爹爹,你不信我就算了,這是打算不要我了麼?”
大人悄然握拳,沒有答話,他背過了身去,啞聲道:“馬車已經在後門等著了,你走吧。”
“爹爹……你會來接我麼?”縈笙的眼淚滾了下來,她害怕地問道。
大人點點頭。
“什麼時候?”縈笙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大人卻沒有回答她,他對著其他人道:“把大小姐喜歡的屏風跟皮影人偶都帶去。”
“是,大人。”
縈笙忽然覺得,事情似是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她繞到了大人身前,定定看著大人,她哀求地喚了一聲,“爹爹……”
大人沒有理會縈笙,又轉過了身去,不敢再看縈笙的淚眼。
縈笙又繞到了大人面前,又顫聲喚了一聲,“爹爹……”
大人再次轉過了身去。
縈笙最後繞到了大人面前,忽地跪了下去,她淒聲道:“爹爹要送走我……那我就走……我會在淨語庵等爹爹來接我回家……我會聽話……會乖乖的……不讓爹爹煩心的……”
“嗯……”大人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他不禁仰頭倒吸了一口氣。
我悄悄地回了縈笙的房間,提筆寫了一張紙條,走到了大人面前,跪下的瞬間,雙手舉起了紙條,遞給了大人看。
大人低頭看的一霎,眼淚便落到了紙條上——請大人允我與大小姐同往。
“連你……”大人顫聲說到一半,終是忍住了話。他蒼涼地點了點頭,擺手道,“罷了,罷了,你想去便去吧……”
我重重地對著大人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縈笙吸了吸鼻子,她牽住了我的手,終是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我曲起小指,在她掌心輕輕寫道——大人定是有苦衷的。
縈笙對著我點點頭,暫時鬆開了我的手,也對著大人接連磕了三下,她啞聲道:“爹爹……我不在家這些日子……你一定要多多保重……還有……”
“這些話……爹爹等你回來再說。”大人再次打斷了縈笙的話,他冷冷下令,“搬快些!”
縈笙咬了咬下唇,不敢再輕易開口,就這樣默默地從了大人,最後與我一起上了馬車,離開了沈府。
家裡突然有那麼大的動靜,夫人聽說之後趕來,我與縈笙已經不在了。
大人獨自一人坐在縈笙的小院中,失神地想著什麼?
夫人緩緩走來過來,坐在了大人面前,輕聲問道:“夫君這是怎麼了?”
“我怕……怕此事牽連到笙兒……只能讓她出去避避……”大人牽過了夫人的手來,緊緊握著,“從今天開始,讓府中下人都說笙兒得了怪病,快要不行了。”
夫人愕了一下,“為何要如此?”
“中羽打死的人是刑部尚書家的三公子……他之所以打人,全是因為見不得別人對笙兒好……”大人擔心地一嘆,“為人父母,豈會不懂喪子之痛?我只怕中羽的死,不足以消弭尚書大人的心中悲痛,更怕白子生日後尋笙兒的麻煩。”
久在官場,大人是聽過尚書大人的一些傳聞的——此人絕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主兒。
所以白中羽必須死,還必須由他沈暮的手親自殺了,否則必定會將怒火燒到沈家來,日後的仕途只怕會走得很艱難。
白子生那人罅隙必報,錙銖必較,沈暮若是殺了他的獨子,真的無法想像,他日後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來。
一邊有權,一邊有錢,大人很是為難。
白中羽又是個喜歡說謊的孩子,若是他在行刑之時,瘋狂地把髒水都潑到縈笙身上——不管是莫成,還是白子生,絕對會把後面的怨氣都放在縈笙身上。
畢竟,人瘋狂起來,是不講道理的。
莫成會說,若不是縈笙是禍水,他的三公子又怎會遭這樣的無妄之災?
白子生會說,若不是縈笙在橋頭賣弄風情,又怎會招惹到莫三公子,害他的痴兒動手傷了人?
這些可能,大人必須想到。
因為縈笙是他最重要的親人,他答應過笙娘,一定要好好照顧縈笙長大,讓縈笙無災無難。
玉本無罪,懷璧其罪。
這世間最可怕的莫過於人心,最難敵的莫過於流言。
夫人聽明白了大人的意思,她愁聲問道:“那煙兒跟元生呢?你就不怕他們報復我們的煙兒跟元生了?”
“我會好好保護他們的。”大人肅聲承諾,將夫人擁入了懷中,“這個家的每個人,我都會好好保護的。”
夫人瑟瑟不語,卻只覺得失望。
把縈笙送走避禍,卻讓她的煙兒與元生在家裡擔驚受怕的,果然,在大人心裡,不管她做再多,終究都不如那個叫笙娘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
☆、第四十二章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馬車一路駛出了臨安城, 緩緩馳入了山中。
縈笙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 她緊緊握著我的手, 啞聲問道:“我是不是闖禍了?”
我搖了搖頭, 打開了她緊蜷的掌心,緩緩寫道——與你無關的。
縈笙搖了搖頭, 偎入了我的懷中,“我好怕爹爹會有事……”
我也擔心。
雖然我不知被打死的公子到底什麼來頭, 可我知道白家的舅老爺絕對不是個善主。
殺人償命, 天經地義。
若是表少爺真償命了, 白家與沈家是真的交惡了。
我輕輕撫著縈笙的腦袋,安撫著她的不安, 輕輕地在她掌心寫著——會沒事的。
可真的會沒事麼?
白子生事後若是要拉縈笙下水, 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摸黑縈笙,白家那些人抹黑人的本事,當初我知道的。
可以說, 我慶幸當初大小姐帶了我離開那個髒地方,整個白家只有大小姐是乾淨的。
可大小姐若不是白家的大小姐, 那……現在應該能與心愛的人, 白頭到老吧?
很多年來, 我都這樣想著。
“浣溪……”縈笙往我懷裡鑽了鑽,牽過我的手來,緊緊環住了她,“我好怕……真的真的好怕……”
我圈緊了她的身子,輕輕一嘆。
我知道, 到了淨語庵後,我跟縈笙都安全了。
可大人怎麼辦?
這個男人那麼多年來為縈笙撐起了一切,如今他才是最危險的人啊。
希望一切可以慢慢好起來,希望我還有機會回去,親手給大人奉上一杯熱茶,謝謝他為我跟縈笙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