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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其實從來就沒有走出過名為“景榮”的枷鎖,他的記憶,也都還停留在由她在的過去。
不過今天晚上這麼投入賣力的表演,權志龍確實如他自己所說,很累了,在回酒店的路上,也沒跟太陽他們多聊,一到自己的房間,其他什麼事也沒幹,直接放水洗澡,洗完澡出來,他也沒做其他的,直接關了燈,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大腦放空,不去想任何事情,不去想她現在怎麼樣,和誰在一起,夜深人靜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想到自己。
漆黑的夜晚,房間裡一片寂靜,權志龍閉著雙眼,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後,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而悠長,許是真的睡著了。
被念念不忘的景榮,這時候也準備洗漱上床了,明天又是一場惡戰,她得好好養精蓄銳。其實權志龍不好,這些天景榮也不見得多好,越是離回家的日子越近,她心裡反而多了些道不明的忐忑,整個人都完全緊繃了起來,或許是近鄉情怯。還有薛會長那邊,也著實讓景榮放心不下。
按理來說,現在的形勢對景榮這邊而言越來越好了,只要這次大會她能順利當上薛氏社長,就算是了卻了薛會長最大的心愿,他也應該把提著的心放下,安心養病了。而現在景榮有鄭家和張家的全力支持,成功已經在望了,薛會長不會不知道現在這一片光明的情形,怎麼說他也應該放下點心來,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慡,古人沖喜不也是衝著這個道理去的嗎?薛會長的狀態反而讓人生疑。
景榮忍不住想起前天下午她去醫院時,陳醫生找她談的那番話。
“薛小姐,按理說這件事我不應該插手,但現在是特殊情況……”
景榮笑了笑,“陳醫生,有什麼事您直接說吧,我知道您的建議,一切都是從父親的健康出發的。”
“薛小姐能理解就好,那我就不顧慮的直說了,如果有什麼冒犯,還請見諒。”
“沒關係,您說吧。”
“是這樣的,您應該也能發現,自從回首爾以後,會長的狀態不但沒好,反而越來越惡化了,最近幾天會長明明看著很精神,但是仔細檢查便能發現沒有任何好轉,對於這個情況,我們專家組也討論過了,現在的狀況,藥物也起不到太大作用,所以我們建議從人為這塊入手,盡人事聽天命吧。”
“您的意思說?”
“薛氏集團股東大會召開在即,對於這件事會長肯定是高度重視,但事實上會長現在的身體狀況,關心這些事情只會造成負擔,不但是心理上,身體上也同樣如此。”
景榮看到陳醫生嚴肅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疏忽了,最近因為這件事情,薛會長的病房裡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除了他的助理秘書還有一些信得過的下屬,公司其他股東,甚至董事會也不少人過來打探消息,確實對薛會長的身體造成了一個負擔,景榮知錯就改的點頭:“確實是我錯了,這樣吧,從今天起,父親的病房靜止人進出,除了……薛太太,每天限制探病兩小時。”
陳醫生點頭,對景榮這個決定感到欣慰,確實考慮得很全面,擋下了絕大部分的探視,又留了兩小時讓薛會長自己選擇,這樣薛會長也不會因為不放心外面的情況而更加無法安心養病了。但是陳醫生心中的滿意,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繼續嚴肅的說:“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想跟薛小姐商量一下。”
“什麼事?”
“我也看新聞,知道這次大會的結果對您和薛氏都很重要,但是薛小姐,您有沒有考慮過這個結果對會長的影響?”
景榮面色沉靜:“我知道,但並不是我盲目樂觀,這次的選舉不會有其他可能。”
“的確如此。”陳醫生點頭,“我相信會長也知道這點,但是薛小姐,您有沒有想過,為什麼現在的情形是會長樂於見到的,而會長卻沒有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他的身體也沒有因為這個令人振奮的事實而變得好一點?”
“您什麼意思?”
“按照會長現在的情況,我大膽的推測,就算很好的結果,也對會長起不到積極的作用,他反而會因為了卻了心愿,而無牽無掛,然後更加消極的對待治療。”
景榮聞言,雙目一沉,陳醫生繼續說:“所以,不管怎樣,還是儘量小心一些,薛氏集團的情況,還請薛小姐別一下子全告訴會長。”
景榮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盯著檯燈發了很久的呆,本來是要伸過去關燈的手,也僵硬的停在空中,景榮象徵性的扯了下嘴角,啪的一下把燈關了,然後室內陷入一片黑暗,安靜的可怕。
景榮卻沒了絲毫睡意,連睡覺的想法也沒了,於是就這樣擁著薄被靠在床頭。景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想到陳醫生那番話,其實她原本是打算聽聽就算了,並不真的按陳醫生的話去做。
景榮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按理來說她早該完成任務回家了,現在不過是一時心軟想做一回好人,才會這麼積極的替薛會長奔走,甚至把鄭允浩也拉了下來,利用他來完成薛會長想讓他女兒安安穩穩的繼承薛氏集團的心愿,但另一方面,景榮也清楚自己畢竟不是本尊,薛景榮根本沒有提這個要求,她能主動做到這裡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再說,薛會長現在的身體狀況,絕對撐不了太長的時間,說句不好聽的話,他遲早要面臨那一天,讓他達成了自己的心愿,然後了無牽掛的離去,總比因為失去了女兒,各種打擊悲痛之下再也起不來的好吧?
如果再自私一點,景榮都想再面面俱到一點,讓薛會長最後一絲不放心也沒有,儘早徹底而安心的離去,她也就不用再顧慮那麼多了。
想到這裡,景榮忽然坐直了身子,自從她接下本尊的任務條件後,同樣提了個條件要本尊從此不再冒出來,本尊一直做得很好,消失的很徹底,確實讓景榮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以至於她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其實,現在她應該也算是完成任務了吧,為什麼本尊還不來找她?
景榮伸手開了燈,在黑暗的環境裡待了太久,稍顯柔和的檯燈也讓景榮覺得眼睛受到了刺激,於是微微閉著雙眼,等稍微習慣了這樣的光度,才終於睜開雙眼,景榮目光沒有焦距的微微抬著頭,誰也不知道她專注看著的是天花板還是空氣,看了半響,景榮輕聲說:“可以出來了吧?”
夜深人靜,緊閉的房間裡,只有景榮清淡的聲音,在空氣中飄散,然後什麼也沒留下,景榮眼底閃過一絲遲疑,然後放大了音量:“我說薛景榮,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出來交換成果了?”
景榮清淡的聲音依然消散在空氣中,依然什麼也沒有留下。景榮對著滿室的沉默,眉心整個蹙在了一起,半響後,她像是想通了一個問題,漸漸鬆開了雙眉——本尊還在裝死,應該是她做得還沒有達到她要的標準?是不是因為權志龍的痛苦還不夠讓她解氣?
景榮目光複雜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更加沒有了絲毫的睡意。
在陌生的地方,權志龍雖然睡得早,卻一點也不安穩,事實上,自從景榮離開他以後,他便再也沒有睡過一個真正的安穩覺,每天晚上都在不停的做夢,一個接著一個,上一秒他還和愛的人幸福到白頭的樣子,下一秒她卻摟著其他男人的手笑顏如花,那個夢境真實的讓權志龍都分不清到底是做夢還是現實,只是心痛的感覺十分分明,就連夢醒後,有時候忘記了做夢的內容,他都忘不掉那一刻鑽心的痛。
今夜,權志龍依然是睡到一半被噩夢驚醒,滿頭大汗的從床上坐起來,他沒有開燈,讓自己沉浸在整片的黑暗當中,這一次,夢裡的情形他記得清清楚楚,甚至就好像是真實的,好像景榮真的對著他的耳朵說著那句話,他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嘲諷。
“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呵呵,她要是真的從來沒愛過他,何苦跟他糾纏這麼長的時間?一定是他自己想太多了,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沒必要全盤推翻彼此的過去。權志龍在心裡不斷地安慰著自己,就算走不到最後,可那段過去還是真實的,他們彼此愛過,又怎麼是她一句話可以否認的?
心痛的感覺並沒有權志龍的自我安慰而就此消失,當然權志龍也沒有在意,這樣的痛對他來說已經習慣到麻木了,當然如果你每天每時甚至每刻都沉浸在這樣的痛苦裡,不出幾天你也會習慣的,好像已經無堅不摧了,權志龍真的覺得未來再大的打擊都傷不到他了——當然,只是他覺得而已,事實上每次與景榮有關的事情,他從來就沒有無動於衷過。
深夜,寂靜安靜悄無聲息,黑暗中,權志龍再一次放縱自己的思緒蔓延,只有每天的這個時候,他才肯正視那個被打敗的潰不成軍的自己,那個完全不像他自己的權志龍,那個軟弱的讓他自己都嫌棄的權志龍,可儘管這樣,他不得不承認,失去景榮,他甚至都失去了勇氣也失去了意義,勝利說他的生活越來越沒有了當初的激情,他只是一笑而過,只有夜夜驚醒在空蕩的夢裡時,才肯承認,其實他們說的都沒錯,甚至更多,一場失敗的愛情讓他徹底站不起來了,連當初對生活的期待和嚮往都消失了,可是他想,就算知道結局,他依然會選擇這一步,因為他沒辦法不愛那個人,那個人的離去,也必然讓他翻天地覆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