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喚作寧兒的男孩被母親推的一個踉蹌,加之腳下踩了細雪,撲通一下就跪跌在了司馬玄的腳下,腦門狠狠磕在了地上。
「這便是你那鼎鼎大名的,跺跺腳邊境都跟著抖三抖的荊陵侯舅舅,你的五舅舅,快,快磕頭拜年吶!」司馬榮一步上前,咬牙切齒地按著寧兒的頭給司馬玄叩首拜年。
司馬玄臉上無甚表情,只是隱在袖子裡的手悄悄捏住了曹徽特意準備的紅包,尋思著一會兒拿出來給這個小孩兒壓歲。
寧兒被按著頭,一下下的給司馬玄叩首,司馬榮嘴角高高一揚,臉上綻出來一個怎麼看怎麼顯得刻薄的笑容,聲音尖銳刺耳:「快拜年呀,你這下賤的東西,你那狐媚子親娘不是把你教養的頂好嗎?說吉祥話不會說嗎?」
這個寧兒看著不過才七八歲的樣子,瘦瘦小小的,整個人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哆哆嗦嗦著,嘴裡半天沒蹦出來半個字。
司馬榮乾脆一巴掌把寧兒打的栽了個跟頭,終於得意地罵到:「不識抬舉的東西,和你那下賤的親娘一個貨色,不過就是把你養在了我的名下,你就真當自己是嫡出的貴子了嗎?哼,可笑……」
司馬玄聽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便站在轎子旁沒動,冷眼看著三堂姐司馬榮教訓孩子。
司馬榮應該是在哪裡吃了悶氣,為了撒氣,她此刻將寧兒罵的是狗血淋頭。
寧兒就跪在地上,額前的髮絲上還粘著磕頭時沾上的雪,他看起來害怕極了,眼眶通紅,卻硬是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來。
過了片刻,這場嫡母對寄養在自己名下的庶子的責罵,以司馬榮一腳將寧兒踹翻在地為結束。
一通打罵之後,解了悶氣的司馬榮拿著手裡的紅梅揚長而去,只留寧兒趴在雪地里久久沒能爬起身來。
直到司馬榮走遠了,曹徽才被得了司馬玄允許的玉煙放出轎子,她方才透過轎簾縫隙目睹了全過程,下來後便大步過來,彎腰想要將寧兒扶起。
被司馬玄伸手攔住。
曹徽抬眼,自昨夜至今第一次這樣與司馬玄對視。
「諸多責罵毆打,未見你哭。」司馬玄沒有鬆開拉著曹徽手腕的手,反而沉聲問趴在雪地里的寧兒。
寧兒似乎被打疼了,聽見司馬玄的話後,他掙扎了好幾下才勉強從雪地里站起來——仰起消瘦的臉,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氣勢迫人的司馬玄:「自幼在嫡母親那裡長大,她不喜有人哭泣。」
「獨自一人也不會流淚?」
「從不。」
「為何?」
「寄人籬下,要知道規矩,」寧兒拍了拍身上的雪泥,灼灼目光如炬:「五舅舅何必明知故問?」
作者有話要說:
ennnn到年根了,好忙好忙
第20章 第二十章
這個寧兒,小小的年紀,竟然敢仰著頭對面前這個從未某過面的「五舅舅」說出這般知根知底的話,司馬玄黑沉沉的眸子裡帶上了迫人的冷光。
與寧兒對視了兩眼之後,司馬玄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成功地把小孩兒嚇得低下頭去。
於是這位五舅舅乘勝追擊,用平板陳述的語調沉聲問到:「小子你姓甚名何,多大年紀,家住哪裡,父親是誰。」
原本充斥在寧兒心裡的,對於嫡母司馬榮的打罵自己的憤怒與憎恨,轉眼就被司馬玄身上散發出來的迫人氣場嚇得渣都不剩,被司馬玄這麼一問,寧兒瘦弱的小身子本能地一抖,又緊緊地攥起了拳頭。
「我叫駱不寧,九歲,家住城北銅鑼巷,父親是炎陽兵馬指揮司的文吏駱耀宗。」小傢伙回答的似乎咬牙切齒。
不寧,不得安寧的不寧?曹徽偏頭看向旁邊的司馬玄。
只見這人的側臉輪廓分明,眉眼深邃,鼻樑挺直,聽了男孩的話後,涼薄的嘴角輕輕一勾,臉上竟浮現了一抹譏諷的笑意,只是,她口中那隻因為冷笑而露出來的虎牙,生生將這人裝出來的冰冷無情敲打得粉碎。
曹徽聽見司馬玄冷笑一聲說:「小小年紀膽子挺大,孤還真想把你過繼到跟前養著,只可惜,你不姓司馬。」
說罷,司馬玄牽著曹徽轉身往前走去。
才走出去沒多久,寧兒快步追了上來,被留生攔在了離司馬玄和曹徽五步遠的地方。
「要是我姓司馬呢?」寧兒蹌踉了一下才站穩,喘著氣問:「你是否會考慮過繼我?」
「不會。」
「問什麼?!」寧兒追問,眼角帶著舊淤青的眼睛瞪的圓圓的,裡面寫滿了不可思議與錯愕震驚。
司馬玄冷冷地看了寧兒一眼,「孤膝下兒女雙全。」
寧兒似乎陷入了某種天塌地陷般的震驚之中,以至於臉上的表情近乎呆滯。
直到留生「哎」了他一聲,這小孩兒才突然看了曹徽一眼,終於如夢初醒似的轉身跑了,只是背影踉踉蹌蹌,好像腿上有傷。
「這個孩子他……」曹徽微微探身看向寧兒瘦小的背影,心中頗為不忍,只好抬手在司馬玄的小臂上輕輕拍打了一下:「他還只是個小孩子,你同他說這些話做什麼?」
司馬玄扭過頭來,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被曹徽拍了一下的左胳膊,又強行壓抑著自己滿目的暗自狂喜,與心底里生出來的那股對自己左耳失聰的憎惡,終是不解地小心翼翼地看向曹徽:「你,你方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