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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凡有心,則必走漏,」司馬玄抬手用袖子遮在眼睛上,聲音沉悶:「或許是父親抓住了甚麼重要的東西。」
「眼下再有半個月不到就要過年了,」司馬英端來湯藥餵司馬玄吃:「這個時候回炎陽老家,從遞摺子請旨到刑部官署簽假令,加上少則十天半個月的路程,元初,這個年你是過也不過?再說,你走了,就這麼將媛容扔在荀公那裡?」
司馬玄將藥碗端過來咕咚咕咚大口將湯藥吃了個乾淨,俊秀的眉眼都被湯藥苦得皺在了一起,搖頭,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不會不會,父親說了,要我帶著我的人一起滾。」
……
因著司馬玄的傷受的猝不及防,外頭的各方人都不禁有了自己的擔心和防備,荊陵侯回老家炎陽養傷的事情便也被答應得乾脆利落。
五日後,不管外頭的那個所謂「刺客」倒底抓到沒,荊陵侯府里里外外似乎比平常熱鬧了一些。
侯府正門,拾階而下分立著兩排帶刀府兵,「敕造荊陵侯府」六個鎏金大字的牌匾之下,打著九九八十一顆玄鐵門釘的朱漆大門敞開,一頂八抬軟轎從府里平穩地出來。
下得門前台階,軟轎落下,一個穿戴嚴實的人被前呼後擁的下人們穩穩實實地送進了侯府的馬車……
萬順碼頭停著荊陵侯府的船,司馬英扶著司馬玄靠在了床榻上。
「桓兒與晴兒就麻煩大姐姐上心照顧了,」司馬玄輕輕捂著傷口,輕聲託付姐姐司馬英:「但凡他兩個有錯,大姐姐和姐夫是打是罰都不要心軟。」
「你說的輕巧,」司馬英接過玉煙遞來的茶盞,低頭吃了一大口茶水:「我和你姐夫倒底不是親爹親娘,怎麼都不可能沒有顧忌,倒是你,功名利祿樣樣全,模樣生的也不差,瘦是瘦了一些,但扔在人堆里也絕不是個差的,怎麼就那麼被人瞧不上了呢?」
「咳咳咳……」司馬玄尷尬地咳嗽了兩聲,玉煙識趣地出門監督下人們往船上搬東西去了。
待玉煙出去之後,司馬玄壓低聲音道:「大姐,她從不曾看不起我。」
「看不看得起那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不便置喙,」司馬英從袖兜里掏出一個鼓囊囊的小布袋塞給了司馬玄:「老家那邊人多,回去之後少不了有用錢的地方,這個你先拿著,萬一有個什麼也好拿來應急。」
在司馬玄把小布袋塞還給姐姐之前,司馬英補充到:「這可不是姐姐我的私房錢,元祉他母親給的,不要白不要。」
位高權重的窮鬼荊陵侯樂呵呵地收下姐姐給的銀票,並且十分認同地點著頭:「言之有理。」
「主子,行禮都裝好了。」留生在門外稟告。
「那我就下去了,你路上小心。」司馬英告別司馬玄,由貼身女使扶著下了船。
年末的碼頭十分繁華,來往船隻目不暇接,荊陵侯府一行大小三艘船起錨揚帆,一路順風南下。
無愁運河,天高水闊,不過大半日的光景,船就駛出了淮北的地界。
曹徽坐在窗邊,隱隱能聽見從窗戶縫裡透進來的風聲。
「窗邊冷,」司馬玄開口,聲音沙啞,略帶鼻音:「坐這邊罷。」
曹徽沒回應,只是半睡半醒地歪頭靠在船壁上,臉色不佳。
幸好隨行而來的人里有大夫——曹徽暈船。
吃了藥又扎了幾針,曹徽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幾乎沒有一點清醒的意識,只能任人擺布。
當然,司馬玄也沒有怎麼擺布曹徽,只是在她睡了之後將她放在了床榻上讓她好好睡覺,在她要吐的時候把她從床榻上翻起來讓她臉朝下地吐在盂里罷了。
可憐的很,回老家炎陽的路上有三晝兩夜的水路,曹徽便實實在在地昏沉了三天兩夜,簡直要命。
這日傍晚,荊陵侯回老家炎陽的水路結束,行禮裝車先行一步,司馬玄帶著曹徽及些許隨侍在當地的驛棧里歇了。
「元……元初?」司馬玄正扶著曹徽往房間裡去,身後卻傳來一道不是太確定的聲音:「司馬元初?」
將曹徽交給玉煙扶著繼續往房間走去,回過頭來,輕蹙眉心,司馬玄漆黑的眸子裡終於浮起一抹恍然,聲音沙啞,略帶鼻音:「文若,別來無恙否?」
「別來無恙,別來無恙,」張彧笑容明朗,上前來就在司馬玄的肩頭拍了一巴掌,頗為有交情的模樣:「怎的在此處遇見你?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你這是往哪裡去?對了,聽聞陛下給你賜婚了,這回可要記得請兄弟吃一杯喜酒啊,哈哈……」
「一定一定,」司馬玄的臉上不掩疲憊,眼睛似乎都有些發直了:「文若,我連日趕路,就先不同你多說了,你若不是現在就要離開衍州,不然就容我歇一歇去罷。」
「噫!」張彧訝嘆,頗為吃驚地看著司馬玄,再有似有若無地瞥一眼被玉煙扶著緩步離去的曹徽的背影,張彧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
他湊近來用手肘碰了碰司馬玄的胳膊,壓低聲音,笑得別有深意:「妙得很妙得很,兄弟便不打擾你了,那就晚會兒再說,去歇著罷,快去……」
說著,還把司馬玄往她要去的方向輕輕推了一把。
待張彧下樓,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司馬玄略顯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