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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玄不知道靖安王是何時起了代替東宮的野心的,她只知道趙清遠當初單槍匹馬的來拉攏她的時候,這位天家五子靖安郡王,在長安城裡沒有任何的根基可言。
在「忠誠」與「利益」的權衡方面,司馬玄確實有一個相當優秀的引路人——她的父親司馬修。
司馬玄跟在父親身邊從小耳濡目染,她忠於邊民,忠於百姓,忠於司馬家歷代相傳的錚錚鐵骨之風!可她同樣能在這份無與倫比的忠誠之下,頭腦冷靜條理清晰的來判斷一切的利害相關。
欲成大事,那些替天行道維護廟堂之說並不能實實在在的讓眾人赤膽忠心的追隨,司馬玄清楚的知道,靖安王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就在長安發展出如此龐大又隱秘的勢力,靠的更多的便就是利益相許。
司馬玄並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利益,它是一種頗為神奇的存在,任憑哪種金錢與權勢的誘惑與威脅,似乎都不能使之發生背叛。
趙清遠謂之——大同。
司馬玄聽說過這個詞,是晉國的人傳進來的,可她並不想知道趙清遠嘴裡的說的「大同」是什麼,她看事情的角度要更加犀利一些:
明遠侯邱豐年要的是重振邱家家門,重立邱家在東境的地位;對於御史中丞季叔白來說,他要的是同荀公一樣的位極人臣,可他祖父當年因事獲罪,按晁律他最高不能登三品之位,所以他必須做出一件改天換地的大事,才能一舉翻身起來。
至於素來不涉黨爭的,她的大姐夫忠武將軍魏靖亭,他之所以會同她一起跟在趙清遠身邊,要的只是保河州魏家老少的平安。
——當初,被東宮一併看上的、想要收為己有的財富與生意,除了河州沈家之外,還有河州魏家。
而在趙清遠的擁護者里,司馬玄原本最是沒有必反的理由的,她完全是被人逼的。
皇帝以曹徽性命相逼迫,太子以司馬家族的生死逼迫,直逼的她司馬玄走投無路,最後不得不接受靖安王的邀請。
其實這天下到底由誰來當皇帝,司馬玄以及司馬家並不在乎,只要這個坐在龍椅上的人能給天下百姓一個四境安定海晏河清,北境軍的十七萬玄甲兒郎,以及以長安城裡司馬家為首的武將世家,就都是願意擁護他的。
當今天子春秋漸高,愈發的縱容官吏貪贓枉法,愈發的醉心與權謀心計,東宮太子因母族曹氏之罪而戰戰兢兢多年,如今終於羽翼豐滿,大有一國之君的儀態,太子對絕對帝位的極度渴望,讓這個兒時聰慧善良的太子變成了現在這個殺人如麻不擇手段的暴君。
於是靖安王趙清遠身邊就聚集起了代表著北境軍的荊陵侯司馬玄、東境軍中下層將士代表明遠侯邱豐年、以及掌管著小半個御史台的季叔白,還有手裡握著護都兵馬司五分之一兵馬的忠武將軍魏靖亭,以及朝廷各部里被太子/黨以及寶信黨排擠的部分正直臣僚。
便是這樣的一個靖安王黨,要文有文要武得武,可是如果想要擊敗東宮與寶信黨,並最終順利登上大寶,那麼司馬玄他們缺少的,還有以宣國公楊開泰為首的老派勛貴——
皇五子趙清遠出身低微,非嫡非長,若他想將來想順利入主東宮,那就非要爭取到這些人的支持不可!
宣國公代表著朝中老一輩的權利,地位之尊崇莫有能取而代之者,若是之後事成,趙清遠只有被他們承認,才能有順利登基的基礎,而若是到時候事情敗露敗者為寇,那麼這些老一輩兒的勛貴們也能在生死關頭保他趙清遠一命。
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那麼那些此前追隨著靖安王的人,包括司馬玄在內,于靖安王趙清遠來說就成了能救一個是一個的「累贅」了。
一旦事情敗露,他們這些人只能各憑造化。
不用覺得人心可怖,因為這就是真正的長安城。
「元初……別鬧了……」
身邊,熟睡的曹徽突然嘟噥著司馬玄的名,囈語著依稀的夢話,邊困難的翻了個身,面朝里繼續睡去,只給司馬玄留了小半個後肩以及一截雪白的後頸。
床頭的蠟燭已經燃的只剩五之一二,回過神兒來的司馬玄親昵的蹭了蹭曹徽散落在兒孫滿堂枕之上的長髮,然後擁著被子滾到床沿自顧的睡去。
滾滾邊境沙場,容不下一滴兒郎淚,而繁華長安的溫柔鄉,如今又何嘗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覽呀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一個受天生地養的魂魄,當它進入六道輪迴,過了畜階,它需先站起來成為人形,然後才能再去獲得受想行識。
此後,這具有了自己的思想的、可以憑藉自己知道的是非觀去識別恩怨對錯的人,這具能堅守底線,不再行同畜牲相類之事的人,才能真真正正的被稱為一個人。
永嘉郡主趙清嘉手裡捏著一本從曹徽那裡討來的佛經,正閒適的靠在迴廊下的美人榻里看落花——養傷快一個月,她閒的身上長毛兒。
「汪,汪汪……嗚汪汪汪……」
那扇虛掩著的、連通荀府西院的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犬吠聲,趙清嘉小心翼翼的伸了個懶腰,慵懶的朝聲源的方向抬了抬手:「誰在外頭呢?」
抱著無痕腰刀靠在後面廊柱上的十六給了旁邊的侍候丫鬟一個眼神,小丫鬟趕忙跑出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