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
「天下的女人都希望自己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安度餘生,可那司馬玄她……」曹徽適時的頓了一下,她抽泣,帕子遮掩下的表情似乎是傷心透了:「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傷,這種事,殿下您要臣婦如何開口啊……」
陣前傷,這種事?敬慧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倏地就抬起眼來看曹徽,她盯著曹徽的臉,一瞬不瞬,似乎是想從中找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來。
「你說罷,」敬慧公主道:「本宮與你保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或你當作是訴苦也行,甚而若君夫人想同荊陵侯和離,到時候本宮也可暗中助君夫人一力。」
聞言,曹徽哭聲一頓,她仿佛得到了某種金貴的保證似的,躋坐在那裡的她猛地就往這邊膝行過來,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敬慧公主的手。
「殿下!不行的,那司馬元初是個不行的!!我與父親說了,父親說這門親事乃是天子賜婚,就算我尋死,終究也只能死在那荊陵侯府,殿下,殿下您救救我罷殿下……」
敬慧公主身後的條屏後頭,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沉悶聲響,像是有什麼重物悶悶的砸到了腳下的櫸木地板上。
「!!!」曹徽立馬收聲,她百般驚訝的看著敬慧公主,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裡儘是錯愕與驚慌。
「……」敬慧公主終於嘆一口氣,抬手將右邊桌角上的平底花瓶轉了半個圈。
她身後,木製牆壁咯噔一聲悶悶的低響,掛著條屏的那處自動錯開了一個口子。
素紗遮面的曹徽看著那面只錯開了一條縫牆壁,她沒忍住抽噎了一下,突然,那個暗門猛地被人從裡頭一腳踹開,牆上掛著的條屏都跟著震了幾震,差點掉落下來。
司馬玄果然從裡頭走了出來。
此刻,這位曾經叱吒北境的君侯的周身仿若結了冰一般,她大步朝曹徽過來,毫不憐香惜玉,一把就將頹然跌坐再地、且僵硬不知所措的曹徽給拎了起來,大步朝外走去。
「君侯留步!」敬慧公主倏地站起身來,「就這麼走了麼?」
司馬玄單手拎著已經被嚇得無力站立的君侯夫人,沒有回頭,沙啞的聲音猶如數九寒天的深冰:「還勸殿下莫要得寸進尺,孤之許諾,還望殿下三思,告辭!」
從出現到離開,司馬玄表現優秀,斷然像是個被至親之人向外人揭露了自己的秘密而憤怒的想要殺人的莽夫形象。
先不說敬慧公主是否真的相信了司馬玄的表現,眼下,被司馬玄單手拎著扔進馬車的曹徽卻是信了——她有些擔憂,這個司馬元初,莫不是真的把自己同敬慧公主逢場作戲說的話信以為真了罷?
「我,我我我……」曹徽邊磕磕絆絆的開口,邊手腳並用的爬到馬車最裡頭的角落裡,她抱著自己的兩個膝蓋,警惕的看著司馬玄:「我這只是權宜之計,你你你你……」
「掉頭,回荀府。」司馬玄冷聲吩咐車夫,而後就關上車門,一聲不吭的靠著車壁坐了下來。
長安的宵禁時間為子時,此刻雖然已經入夜,但對於珖韻閣這種地方來說顯然時辰尚早,長街上熙來攘往,人馬車流交替不息,馬車在繁華的街道傷緩緩跑了許久,司馬玄至始至終靠在那裡閉目養神,曹徽不知該怎麼開口,便乾脆也噤了聲。
馬車駛去城南之後,繁華漸遠,耳邊的嘈雜歸於靜謐,司馬玄輕輕開口,聲音沙啞,略帶鼻音:「敬慧公主派去的人給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曹徽借著車廂里的燭盞向這邊看了一眼,「她把你的玉佩送到了我手裡,說請我來珖韻閣看戲。」
「你就來了?」司馬玄睜開眼,犀利的目光狠狠的掃了過來:「曹媛容,你心裡就不知道害怕的嗎?!」
「怕,怎麼不怕,」曹徽早已取了臉上的素紗,她曲著腿靠在角落裡,下巴隔在膝蓋上,平靜的說:「我曾經有一個堂妹,兒時不甚被土匪賊人綁去了,他們把堂妹的玉佩給我家送了回來,要我們曹家拿五萬兩金去贖人,她的父親要報官,她的母親要拿錢贖人,不過多爭執了一個時辰……最後回來的就只有我堂妹的屍體,她當時那麼還小……」
「我當時親眼目睹了她的屍身,」曹徽別過臉去,不與司馬玄的目光接觸:「你說,如今再遇這種事,你說我害怕不害怕?」
「不過這件事也算是幫你解決了。」曹徽吐了一口氣,手指輕輕的按了按自己臉上的疤痕,回想起敬慧公主的容顏,她終究也會自卑。
於是,她打趣司馬玄道:「不過你可真挑,竟然連敬慧公主那樣的美貌都看不上。」
「不道歉麼?」司馬玄問。
「……」曹徽抿抿嘴角,放下踩在軟墊上的雙腳,規規矩矩的坐直了身子:「對不起,我說了些多假話,於你名聲受損之處,還望君侯大人大量,寬宥則個。」
「不是這個。」冷著臉的人同樣冷著沙啞的聲音,「我要你好好在家待著,你非但不聽我的,還跑到敬慧跟前來以身犯險,要是她逼你摘下面紗知曉了你的身份,曹徽,我想我會當場殺了敬慧滅口的。」
你害我好一場心驚膽顫,害我好一陣心急如焚,最後來你竟卻能如此的無知無覺,曹徽,你到底要我如何是好?
曹徽聽不見司馬玄心裡的無奈,她只是輕輕的垂下了如畫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