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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香棗,個頭大而圓,晶瑩剔透,色面極好。
棗上頭還掛了點兒水跡。
像是剛仔細洗過了,只要捻起來便可入口。
黛玉想笑。
情緒在剎那間飛揚得,按也按不下去了。
身後一干人也都沒了聲音,他們都盯著那匣子天香棗。
沒有誰會出聲說,這樣的玩意兒太過寒酸。
不寒酸。
半點也不寒酸。
靈月看著那匣子,嫉妒得眼底幾乎都要流下淚來。
去兩淮公幹,卻還不忘攜一匣子盛產的天香棗回來,眼巴巴地送到了黛玉的跟前。
這林姑娘,她究竟有什麼好?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怕也不過如此了。
第五十三章
雪雁忙笑了笑, 上前接過那匣子, 轉而遞到黛玉的手邊, 道:“姑娘嘗一嘗?”
院中人不少。
有丫鬟婆子跟著,還有幾個小道童。
他們都在悄悄打量黛玉。
有小道童打了盆水來。
黛玉淨了手,盯著目光, 大大方方地捻起一顆圓滾滾的棗, 放入口中。
甜又脆。
而且那股甜意似乎直直地往心底鑽。
“很好吃。”黛玉低聲道。
和珅這才露出些許笑意。
此時宣通道長走上前, 笑問黛玉:“女善人可要求道符?”
黛玉驚訝,視線落到他身上的:“這符有什麼稀奇嗎?”
“災厄不得近身, 心想必定事成。”
“世上哪裡有這樣的東西?你這道士倒會唬人。”靈月插聲嘲諷道。
宣通道長如今在京中也是個人物了,哪裡會因為靈月的嘲諷便方寸大亂。
他淡淡道:“自也是分人的。有人求得來可保富貴的符。有人求得來除惡鬼的符。有人什麼都求得到手,有人卻什麼也得不到。”
倒像是在諷刺靈月。
靈月面上一紅, 但目光觸及到一旁的和珅, 她還是閉了嘴。
她心中有愛慕。
但也有畏懼。
這個男人有毫不留情的一面,靈月並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 自討沒趣。
黛玉笑道:“你這符有趣,上哪裡求去?要往前頭去拜三清?”
宣通道長點頭:“且隨貧道來。”
惜春也跟了上去。
和珅在院兒中多停留了一會兒,方才也轉身離去。
待他一走, 院兒里便又恢復了熱鬧。
只是靈月再同王夫人說話時, 便覺得胸中好一陣壓抑了。
黛玉跨進門。
正殿中供奉著的正是三清的塑像。
黛玉並不大信佛道, 但卻心有敬畏。她彎腰拜過,此時宣通道長便伸手從那三清座下抽出一管竹節,轉身遞到了黛玉的手中。
“這便是那符了?”黛玉問。
“正是。”宣通道長微微頷首,但他的目光卻並沒有看黛玉, 而是看向了站在門外的人。
和珅站在那裡。
也許是因為進了道觀,他瞧上去都多了絲方外之人的仙氣。
宣通道長望著和珅,壓下心中的感慨,隨即又笑著對黛玉道:“女善人切記,不得輕易將之打開,不然便失了效了。”
黛玉笑著將那竹節在掌心翻來覆去:“還有這樣的講究?”
宣通道長點頭。
“那我便依道長所言。”說罷,黛玉將那竹節放入了隨身的香囊中。
那竹節中心是掏空的,裡頭塞了符紙。形狀小巧,便於隨身攜帶。
宣通道長的目光在那竹節上打了個轉兒,隨後便看向了門外的和珅:“和侍郎也要求個符嗎?”
黛玉這才知道和珅也跟上來了。
她轉頭去看。
便見和珅唇微動:“求。”
說罷,和珅走進門來,在黛玉身邊站定,也拜了拜三清。
惜春躲在黛玉身邊,小心地打量著和珅。
大約是有些畏懼,惜春此刻看上去身量更小了。
宣通道長等到和珅拜完,便也抽出來一個竹節,遞給和珅。
和珅隨手放入香囊,瞧上去半點也不好奇。
黛玉的目光隨他的動作而動,突地一滯。
那香囊瞧上去,怎麼有些……怎麼有些眼熟呢?
黛玉思緒一動。
這才想起來,是了!這不正是之前交換信物時,她給出去的那個香囊嗎?
針線還略見粗糙。
上面的花紋更是實在簡單。
並且也不大像是男子佩的,咋一看,還像是女子佩的。
黛玉先是微瞪大眼,隨後更忍不住紅了下臉。
早知曉他竟然這樣隨身佩戴,便該做個更好些的才是。
此時宣通道長看向惜春,問:“女善人也要求一道符嗎?”
惜春搖搖頭,但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她抿了下唇,道:“我也能求麼?”
宣通道長點頭。
惜春這才也拜了三清,得了個竹節。
她沒有那樣小心,只隨手交給丫頭入畫收了起來。
宣通道長不再出聲,他朝和珅躬了躬身,然後便出了大殿。
今日殿中有些冷清。
待他一走,便立時安靜了下來。
惜春轉頭瞧了瞧,殿中青煙裊裊。
除外便是那位和侍郎同林姐姐了。
惜春咬了下唇,還是沒有走出門去。她怕,她怕跨出門,萬一哪天有誰在背後說了林姐姐的壞話。若她在,自然便叫旁人無話好說。
正在惜春猶豫糾結的時候,她便聽見那頭和侍郎開口了。
他在對林姐姐說話。
“靈月可還有欺你?”
“她哪裡欺得了我。”
和珅淡淡道:“你也不必瞧臨安伯府的面子,她若行事張狂,你只管叫李嬤嬤代勞教訓她便是。待她嫁到榮國府,臨安伯府便也該要走上末路了。無身家作依仗,便也掀不起什麼水花了。”
黛玉掩唇一笑:“可她心悅你……”
和珅搖頭:“她眼中所見,不過權勢地位,與旁人的恭維稱讚。更勿論……”
“什麼?”
“她在我眼中,不過如腳邊塵土,叢中螻蟻。”
黛玉有些好奇:“那……”
那我呢。
還不待黛玉說出口,和珅便已經又開了口:“你自是天邊星辰,水中花。”
黛玉笑出了聲,早先靈月留下的那點兒芥蒂,已然消失乾淨。
等到笑意微斂,黛玉又想起了另一樁事。
“這些話也能同我說麼?”她指的乃是,臨安伯府的事。
“這有何妨?”和珅搖頭,“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這幾日,臨安伯便該要惶恐了。臨安伯夫人若聰明些,便該知道,早些將靈月嫁進榮國府。恐怕,王夫人便不肯要她這個女兒了。”
黛玉暗暗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