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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牽掛一人,是這樣的滋味兒麼。光只是聽一聽他要遠行,便覺得不痛快了。
“我自會安排好一切,不會有任何人膽敢欺侮了你去。若實在有不長眼的,你便寫信給我。自有人送信來與我。”
“嗯。”這種滋味兒對於黛玉來說,實在新奇又難得。
林如海雖然疼愛他,但卻不會同黛玉說這樣的話,尤其賈敏去後,黛玉從林如海那裡得來的護佑關懷便更少了。
林如海是個好官,但卻終究對女兒的愛護不及。
黛玉不禁又想起來,曾經她還想,老太太心底排在頭等的是寶玉。
那和珅心中,她排在哪兒的了?
黛玉對上和珅的眼眸,見他眼眸深邃,其中裹含著深深的情意,不知該有何等的重量。
……她在他心中,該是頭等的吧?
和珅忍了忍,還是又道了一聲:“若是……想我,也可寫信來。”
黛玉愣了下,隨即笑出聲來,道:“嗯。”
話已經說完,但和珅卻有些不大想就這樣離去。
這一轉身,便不知曉要多久才能見到了。
黛玉也並不提。
有人原來真將她放在心尖兒上,這種滋味兒,還叫她沉溺在其中,有些回不過神來呢。
和珅又抬起手,將她身上的風帽攏得更緊一些:“林中走走?”
“嗯。”黛玉低低地應了。
兩人便並肩在林中慢慢走了起來。
那些花兒草兒再入不得黛玉的眼了。
兩人都不自覺地盯住了腳邊的影子。
日光落下來,將影子拉得那樣長,影影綽綽間像是重疊糾纏在了一起。
此時連春風拂面,也不覺得帶著寒意了,只覺得滿是花里的香氣,是那樣叫人迷醉。
哪怕林中安靜,他們誰也不曾再開口說上一句話。
如此走了不知道多久,和珅怕黛玉累了,便駐了足。
“回去吧,我的馬車便停在不遠處。我會看著你的。”
黛玉臉頰上的緋色本來已經褪乾淨了,這會兒聽和珅這樣一說,便又全部涌了回來。
和珅看得神色一動,有些想要抬手撫過她的面頰。
但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如何能這樣唐突?
再等等罷。
黛玉的身量才及他胸膛。
瞧著實在嬌小,和珅反倒怕下手,總覺得會碰碎了她。
“我送你出林子。”和珅低聲道。
“好。”儘管黛玉開口不多,但卻能聽出來她的語調也是微微上揚的。
可見心情是不錯的。
那便好了。
今日他這一行,便算是達成目的了。
但和珅還得生生扼住心頭竄動的那股飛揚的心緒,將步履放緩些,放得再緩些。
待快要走到林子邊上了。
劉全也帶著雪雁歸來了。
雪雁剛與劉全說了些話,有些念家,兩眼便紅紅的。但等見了黛玉,又瞧見她頭上陡然多出來的那根簪子,簪子上頭綴了只蝴蝶。
蝴蝶兩翅鑲著紅色玉石。
黛玉行走間,那蝶翅便輕輕扇動,使得那紅色玉石間像是有光華流轉一樣。
實在巧奪天工。
雪雁便又笑出了聲:“姑娘可摘著好看的花兒了?”
黛玉抿下了唇角,卻沒能壓住唇角的笑意,她斜了雪雁一眼,道:“摘到了。”
“那咱們便回吧。”
“回吧。”
黛玉說完,又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和珅。
隨即又朝和珅微微揚起下巴,然後輕點了下頭,隨後便臉上發燒,帶著雪雁匆匆頭也不回地走了。
和珅目送著她的背影遠去,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先是低低的笑。
但慢慢的卻是再壓不住心頭的喜意,笑出了聲來。
劉全見狀有些摸不著頭腦。
“主子可好?”
“好,好得很。”和珅這才收斂了笑意,“走吧,回去。”
他們的身影也慢慢自林中消失了。
不多時,探春同寶釵才也走了出來。
探春滿面呆滯之色,半晌她才拍了拍胸口道:“你說,方才和侍郎瞧見我們了嗎?”
寶釵搖頭:“許是沒有吧,若是瞧見了,便該要呵斥我們了。”
探春吐出一口氣,面上神色漸漸恢復如常。
“和侍郎對林姐姐也真是上了心。”探春眼底閃過艷羨之色,“光是這樣遠處瞧一瞧,我都覺得想要嫁人了。”
寶釵反倒要冷靜得多了:“卻是要分嫁給誰的。”
探春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寶姐姐說的也是,卻不是誰人都能同和侍郎一樣的,若是嫁了旁的人,恐怕也不會有這樣細心了。”
寶釵早沒了那等小女兒心態,因而聽過探春的話,便也只是笑了笑。
“走吧,太太該等急了。”
“嗯。”
前頭黛玉已經先一步到了。
王夫人一眼便瞧出來她頭上多了根簪子,模樣精巧。
又見她面頰微粉,模樣說不出的絕色動人,應當是已經同和侍郎說過話了。
王夫人立刻便放了心。
想來和侍郎也能記得她的功勞了。
寶玉做的那些渾事,也總能讓和侍郎不去計較了。
這時,楊家太太也瞧見了,立時驚道:“可是榮寶軒的簪子?”
黛玉也不知曉。
但從前和珅便送了許多榮寶軒的首飾來,她還分了兩件給其他姊妹。
這便應該也是榮寶軒的吧。
楊家太太不等她答話,便已經盯著她頭上的簪子,嘖嘖道:“上月在榮寶軒的冊子裡,瞧見了這個樣式,說是這月才要出的新式樣,獨一份兒呢。榮國府倒是疼姑娘,這麼快便給府里姑娘戴上了。”
王夫人哪裡敢攬這個功勞,她忙道:“這是玉兒的未婚夫送來的。”
定了親的男女,送些小禮物,也是常事。
那楊家太太知曉黛玉定親的事,當即便掩唇道:“和侍郎待林姑娘可真是好呢。”說罷,她還看向了自己的女兒,道:“我這兩個丫頭頑劣,不知日後能配個什麼樣的夫婿呢。”
言語間雖是憂慮,但她的目光卻是朝和琳馬車那邊掃去了。
原本她也不至如此。
奈何和珅求娶黛玉,弄得實在陣仗太大。
又是賜婚,又是欽天監合八字,什麼大雁,什麼全鹿,什麼茶餅,那都是沾了御字的東西……
又有乾清門侍衛抬禮,鑲黃旗的士兵開道,內務府的來唱禮單。
誰家聽了不羨慕?
哪家有女兒,不盼望著自己女兒也嫁個這樣的人家?
多大的臉面啊。
楊太太都已為婦人了,但想著都還覺得心中嫉妒呢。
王夫人雖然也叫和珅的手筆震住了,更曾經想著嫁個賈家女兒到侍郎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