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
她也隱約知曉,王夫人中意寶釵,想要寶釵日後嫁給寶玉。偏寶玉整日念叨著她。黛玉便更不想同寶釵有來往了。
“多謝寶姐姐。”黛玉打開了那匣子。
卻見匣子裡頭放著個金鐲子, 瞧著是正合適她手腕的大小。
寶釵望著黛玉的面龐,不自覺想起了她來之前,母親同她說的話。
母親一心盼望著她嫁得好,畢竟她的父親早亡,一家子無所依靠,兄長薛蟠沒得指望,便要瞧她了。
所以從前母親希望她能嫁給寶玉,就此攀住了榮國府這棵大樹。
之後她說寶玉不是良配,母親順了她的意,便推了此事。
後頭和侍郎入了視線,若說她心中沒點想法打算,那自是不可能的。
連母親也同她嘆息了許多次。
“當日他來時,你怎麼不曉得上前說兩句話呢?”薛姨媽忍不住和她說。
但寶釵憶起那日情景,她心中很清楚,那時起,那位和侍郎眼中便只看得進黛玉一人。
那她再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這世上總還有其他男子的。
若非寶玉實在太能惹禍,就算嫁給寶玉,也是成的。
寶釵並不計較什麼情愛,只求家中安穩,能有所依靠。
“寶姐姐?”見寶釵出神,黛玉不由低聲喚了喚她。
寶釵回過神來,當即又露出一個笑容來,這次較之進門時還要更熱烈真誠些:“恭賀妹妹覓得良緣,姐姐來沾一分喜氣。”
黛玉聽了,笑出聲來,便吩咐紫鵑備了茶水瓜果。
“那寶姐姐便多沾些喜氣走吧。”
寶釵點頭應了,將萬般思緒按在心中,也不覺辛苦酸楚。
總還有別路可走的。她心想。
這頭院兒里倒是氣氛正好。
另一頭寶玉房內,卻出了個事兒。
寶玉發狂時,襲人上去勸慰,倒是叫他推倒在一邊,撞暈了過去。
三春被嚇了一跳,王夫人便叫婆子領了她們回去,隨後又請了大夫來給襲人瞧。
襲人到底是從老太太房裡出來的,出了事總歸是不好。
那大夫摸著襲人的脈,不一會兒功夫,他站起身來,叫王夫人屏退了左右。
王夫人好歹身處內宅多年,眼皮一跳,立即意識到了事有不尋常。
待丫鬟們退下去,她才問那大夫:“難不成是什麼治不好的病症?”
話是這樣問,但王夫人心底隱約有了個不可思議的猜測,只是她不願去說出來。
那大夫低聲道:“這位姑娘乃是有了喜了,比較起平日要弱一些。方才受了衝撞,這才驚得暈了過去。”
王夫人咬住了牙,她瞧著那床上的身影,更恨不得將襲人拉起來撕了。
但隨即她又泄了氣。
那又能如何呢?
原是她授意襲人纏著寶玉,莫讓他分心到黛玉那裡去,誰曉得襲人竟是個走運的……
這如何能成呢?
縱使是通房丫頭,也不該在還未娶正妻前便有了孕。如此一來,叫以後哪家姑娘肯嫁寶玉?
王夫人微微低下頭,還是慈眉善目的模樣,但心底早已經過了數條計謀。
最後想到床上病著的寶玉,她還是歇了那些狠毒心思。
她叫大夫開了方子,交給吳興家的,讓她私底下瞞著人去熬了藥來。
隨後才叫醒襲人。
襲人得知有喜,自然喜上眉梢,只當榮華富貴就在眼前。
她整日端著大方姿態,又不與其他小丫頭拈酸吃醋,只一味體貼寶玉,寶玉拉她上床便順著來,為的不正是今日嗎?
但乍然對上王夫人的目光,其中冷意,叫襲人立刻收斂了喜色。
襲人正想著如何措辭,以求王夫人叫她留下這個孩子。
那頭王夫人卻先開口了:“如今寶玉正在病中,整日神思不屬,若知曉你有了他的骨血,興許便又開了靈竅,恢復往常的模樣。”
襲人鬆了口氣。
看來她是有用的。
襲人忙俯身道:“且聽二太太吩咐。”
“你待會兒吃了藥,便陪寶玉去說話。”
“是。”
王夫人說完便起身走了,不見半點溫情的意思。
但襲人也並不放在心上。
只要將寶玉哄好,她便是大功一件。她本是老太太那處出來的丫鬟,屆時就算王夫人不鬆口,她也能求老太太。
襲人喜不自禁。
只是轉念一想起那位林姑娘,心頭還是有些酸意起。
她有了樁好姻緣,寶玉心頭惦記的卻還是她。自己得做了萬般算計,才能謀得寶玉。她卻輕鬆便得了旁人得不到的東西。
襲人與黛玉乃是同一天的生辰。
如今襲人記起黛玉生辰那日,都還覺得胸口又酸又悶。
她從前是個丫鬟,不幸與主子同一日生辰,便只能瞧主子歡喜過生辰去。但日後可說不準呢……
襲人如此想著,便又笑意上了臉頰。
她扶著床起身,趕緊瞧寶玉去了。
三春在寶玉那裡待不下去,便也去尋了黛玉。待進了院兒里,便聽見黛玉的笑聲傳出來。
惜春有些好奇:“誰在哄姐姐笑?”
探春搖搖頭:“進去瞧瞧就曉得了。”
“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來了。”雪雁站在外頭瞧見了,便馬上扭頭對著屋裡道。
裡頭的笑聲便停了下來。
三春跨進門去,探春掃了一眼桌面,這才瞧見一邊還坐著寶釵。
探春心中暗自嘀咕著,寶釵何時同林姐姐這樣親近了,隨即坐下來,笑道:“瞧姐姐高興的,方才隔得遠了,我都聽見姐姐的笑聲了。”
黛玉笑了笑,問:“你們怎麼也來了?”
探春道:“得了這樣的喜訊,自然要過來瞧瞧。從前和侍郎送了姐姐那樣多的東西,當時我們還感嘆精巧漂亮呢,如今才知曉其中還含了不少情意。”
“從前不也分了你兩支釵環麼?如今倒是打趣起我來了。”黛玉睨她一眼。
探春笑著拍了下自己的嘴:“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該我的不是。”
探春說完,又道:“方才去瞧了寶玉。”
“如何了?”黛玉隨口一問。
寶玉如何,她是半點不上心的。但卻不好讓這些傳進旁人耳中去,總會叫別人笑話的,損了和珅的面子便不好了。
“發狂呢。”探春愁得嘆了口氣,“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
黛玉沒搭話。
探春也不敢再往下說,便轉聲道:“從前我拿了姐姐那麼些東西,今日我便與姐姐賣個好。同姐姐說個事。”
“什麼?”黛玉不解。
探春湊得近些,“劉家姑娘同臨安伯府的姑娘走得近,那劉家姑娘前幾日見了我,便同我說了一樁事。”
黛玉只看著她,等她往下說。
“說那臨安伯府的姑娘一早便中意了和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