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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湯卓良點頭,搶話說:「你呢要做大律師,我耽誤不起你的時間。」
「怎麼會?……」
「你走吧。」
「是不是要分手?」周珏盯住眼前的人。
湯卓良沒答話。沒答話等同於默認。
周珏離開了,準點飛去美國,由波士頓到拉斯維加斯。湯卓良不知道連短期課程也是藉口。可以說在周珏消失之前,湯卓良對她一無所知。
☆、插pter 3
發覺湯卓良走神,凱文問:「沒睡好啊?」
湯卓良將三文治紙袋疊好放進車門卡槽里,頭腦清醒了些,「我們剛從哨牙佺那裡得到消息,蔣坤和緬甸佬有筆大宗交易在月底。還沒幾天,他就死了,還死得這麼慘。」
凱文說:「之前的線人都是先『失蹤』,再被人發現屍體,這次卻在鬧市,大張旗鼓不像『和勝』作風。」
后座的實習生問:「什麼?不是吸毒死的咩?」
湯卓良透過後視鏡看過去,「你去回去等報告,我要早重案組之前拿到。」
實習生說:「湯Sir,你呢……?」
凱文反手在實習生頭頂上拍一記,「這裡你話事?」
實習生抱著腦袋,忙不迭下車了。
O記在查蔣坤的毒-品生意。案子跟了一年多,方查清供貨方是緬甸的組織,不定期用貨船將裝在床墊乃至孕婦肚子裡的毒品運入港。
拆家構成複雜,集市花膠店的阿嬤,麻雀館夜不歸宿的收租公,「邁得豪斯」的酒保……更不消說買家藏在各處,油旺尖的俱樂部、小旅館,甚至商店,都是疑似的交易場所。
還有「和勝」散養的野貓——街頭無所事事,通風報信賺零花的飛仔飛女。
仿佛一張細密的網,將九龍牢牢罩住。
每到關鍵時刻,警方總是晚一步。毒-品調查科與O記互相指責,有時重案組也加入,會議室鬧得雞飛狗跳。
上次不知怎麼的,一向悶頭吸菸的湯卓良竟替O記出風頭,拍桌,摜菸灰缸,放狠話。還好凱文這個上司在上司的上司面前力保,湯卓良只是被停職,說好聽是補元旦沒有休到假。
湯卓良這會兒要是在署里露面,難保不會被處分。凱文打心底想讓他休息一陣,可忽然接到哨牙佺遇害的消息。
死者哨牙佺,名不見經傳的古惑仔,亦是湯卓良舊識。
一九九九年,湯卓良將哨牙佺押回警署。數月前,哨牙佺出獄,又被湯卓良威逼利誘做線人。
勸服出獄的古惑仔做線人是常見路數,勸服被你親手送去坐監的古惑仔做你的線人,似乎就有有點沒良心。
湯Sir這麼多年,早不知良心怎麼寫。他讓哨牙佺拜了蔣坤的馬仔做大佬,加入了「和勝」。
凱文很了解,湯卓良找到哨牙佺,不止是看中哨牙佺在江湖上混了十幾年,一定另有原因。
凱文在湯卓良口中得到證實:哨牙佺是好彩妹舊友。
「卓良,你實話同我講,來O記是不是為了找她?」凱文把湯卓良叫到天台。
「當初是想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知道了她這麼多事,已經無所謂了。找不找人無所謂。」
「對,不找了,你等。你相信她會因為哨牙佺出獄,再次出現。」
湯卓良沉默一陣,說:「如果有一個同你分分合合三年的女朋友,在她消失之後,你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人,你會怎麼做?」
凱文說:「我同Sammy離婚,才知道很多事。她討厭我亂丟襪子,菸灰缸放滿也不倒掉,討厭我一接到電話就要走,連紀念日晚餐都不能陪她吃完。她還討厭我講『陪』字,她覺得不該是我陪她,而是兩個人享受某些事。生活就是這樣咯,脫離習以為常的狀態,才發覺事情原來不是記憶里那樣。」
*
傍晚,死亡鑑定出來了。哨牙佺的確吸食了不少□□,但真正的死因是窒息導致,死於凌晨一點左右。
討論會議上湯卓良一語不發,凱文讓他別想太多,先找出當時和哨牙佺在一起的女人。
湯卓良驅車直奔「玉春堂」。聽起來像吹噓百年字號的茶館的名字,實際是一間開在旺角太子的爵士樂酒吧,鬧中之靜處。
「阿Sir,『邁得豪斯』的事你該問『邁得豪斯』的人。井水不犯河水,我們哪知道他們的事。」吧女溫蒂拿來一杯苦艾酒,在玻璃杯麵的銀匙上引燃幽藍的火苗。
湯卓良看著那火舌,笑說:「哨牙佺常常來『玉春堂』,不會告訴我你不認識他吧?」
「我們做生意的,來來往往那麼多男人,哪能各個都記在心上。」
湯卓良側過臉去看著溫蒂,「是他做你的生意才對。」
溫蒂不語,笑容卻有些掛不住。認識溫蒂而沒有與溫蒂上過床的男人很少。她同哨牙佺上床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癮。她是癮君子。
視線交鋒,溫蒂最終敗下陣來,說:「告訴你我有什麼好處?」
湯卓良還是看著她,似笑非笑,「不如把你的號碼留給我。」
溫蒂禁不住笑,「聽說過O記湯Sir的大名,倒不知道原來是這樣查案的。」
「我是說今日沒帶現金。」湯卓良吹熄杯子上的火,呷了一口酒。杯中碧綠液體蕩漾,在吧檯琥珀色燈光中生出幾分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