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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屋檐雨簾進入廳堂,端著餐盤穿梭於兩端的一位侍應生看見了她,莊理再一次印證自己這模樣很狼狽。
環玻璃得以縱觀全景的空間裡,人們在因隔音玻璃而減弱的雨聲中愜意地享用佳肴、傳杯弄盞。
莊理看見小萬坐在費清暉和葉辭中間,座上還有別的男女,攏共十餘人。
葉辭另一邊的位置已經空出來了,加了一副碗筷。
該說他貼心嗎?接到門衛通報就作了細微安排。可為什麼還讓她看見小萬傾身同他說話的樣子?
似乎是一場品酒會,長桌上擺著數不盡的酒與酒杯。
葉辭注意到身後的目光,回頭看去,蹙眉說:「淋雨了?」
莊理摸了摸濕潤的頭髮,一語不發地走到了空座位前。
第五十二章 (二更)
葉辭起身攏了攏莊理的濕發, 讓人拿毛巾過來。
睫毛上的水滴在微顫中滴落,她抬頭看他,「我來的不是時候?」
「下這麼大雨……」葉辭往窗玻璃外望了一眼, 輕輕撫摸了一下莊理的下頜角,「怎麼想著過來了?」
莊理盯了他一眼,看向那邊和費清暉小聲低語的小萬,疑心自己是否小題大作了。
葉辭順莊理視線看過去,反應過來的同時挑了下眉, 她有時讓人搞不清楚真假, 他以為微信那件事多少有玩笑成分。
而她現在的反應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漂浮感,有這麼誇張?她心裡究竟是有他的, 還是說只是一種錢財會被奪走的危機感。
原諒他,她無數次強調, 已令人疲於去猜測真意。
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毛巾,葉辭給莊理擦拭頭髮、衣衫。他靠得很近, 幾乎擁著她。
「客房供應熱水了, 不然你去收拾下?」葉辭沒等人回答, 便給司機打電話把他放在車上的體恤衫拿過來。
莊理心想難道這樣子讓你很難堪嗎?從下雨到安保把傘送過來不到一分鐘,不至於像電影女主角那般落魄。
「你難道不清楚嗎?」莊理回答的是他上一句話。
葉辭解釋說小萬那天也加了費清暉微信, 馮頌他們投資的電影想啟用新人,費清暉幫忙發了個朋友圈, 小萬就想試一試。
在座的確有幾位熟面孔,其中一位從演員轉型做了導演,上一部電影票房大賣。男主角正是陷入醜聞的一哥。
「可是……」
哪有飯桌上進行的正式選角工作,費清暉把人帶到飯局上來無非另有圖謀。但莊理覺得他不至於為高總做到這個地步——塞人給葉辭, 恐怕是他自己有意。
其實, 哪怕是兩個月、兩天就戀上別人也不奇怪, 人本能地享樂。但她還是有種被蒙蔽了的遺憾之感,原來真是她想像力太豐富。
費清暉一次兩次身邊沒有女人,不代表從未有過女人。葉辭當時沒有辯解,當然了他不會在背後議論朋友。
男人喜歡懷緬逝去,在哀愁與憂鬱中尋歡作樂,就像為紅酒增加風味的木桶香。儘管他們自身篤定真心在逝去之中,從不懷疑其虛假性。
「可是為什麼坐你旁邊。」莊理收斂思緒,輕聲軟語表露些許不快。
小萬一開始不在他邊上,誰開了句什麼玩笑,敬酒之後好像就坐過來了。葉辭沒注意,對小萬偶爾過於做作的姿態和乏善可陳的見地興趣缺缺。
莊理也不想聽多餘的解釋了,不待葉辭回話,在空位置落座。
所有人都假裝在說各自的話題,實際從莊理進門開始,注意力就在這二人身上了。
莊理無所謂了。她就要讓人看看葉辭的女朋友有多狼狽,讓人知悉,即便如此狼狽她也能安然地坐在葉辭身旁。
這不是什麼有恃無恐,同他、同自己較勁罷了。在這場遊戲裡他們永遠是失衡的,她已經扮乖扮嬌取悅他了,遇到這種事,還不能用迂迴的方式找回一點點自我嗎?
他會覺得她在試探他底線嗎?他反而會為這個唯一的肆無忌憚的角色感到愉悅吧,在場的女人都是佐酒點心,只有她是戰利品——他們得不到的。
「嫂子。」頭腦活絡的新面孔舉杯,說托您的福能看見這麼漂亮的庭院——他們一定談論過東南坡上叢叢的向日葵了。
可是夜晚的向日葵低垂,有什麼好看的呢?
換今日之前,莊理興許會為這聲稱呼竊喜,可現在心下是冷的,和濕潤的發梢一樣,凝結成打了啫喱的模樣。
葉辭笑著招呼人讓嫂子先吃點東西,然後給莊理介紹對方姓甚名甚,一整桌都數了過去。
莊理側頭,就看見了另一邊的小萬。莊理淺笑說:「上次的事情真是抱歉,在馬場呢也沒能說上話,你來這兒應該跟我說一聲的。」
句句刺中要害,小萬有些僵硬。注視著莊理那未被遮掩分毫美麗的臉龐,甚至濕發也像時尚造型,更是妒忌橫生。
不服輸的勁頭使她揚起笑,故作天真地問:「為什麼?」
「還是說你們要學術研討,」莊理笑著抬眸,看中間這位男人,「故意撇下我?」
葉辭笑出聲,夾了莊理愛吃的菜到碗裡,「什麼研討?」
桌上人亂接腔,漫無邊際說著桃色笑話。有人說成語——不辭萬里,齊了。
莊理臉上笑意霎時無影蹤。
他們不知道他曾給她說過這曖昧話語,他們也不會不知道他太太姓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