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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訊息是在吃完午餐,坐上巴士後。但不是萬克讓發來的,而是一家金融機構的郵件,通知莊理明天早上去筆試。這家機構是她理想的公司之一。
但明早有小組作業發表會,人員是抽籤分配的,莊理的搭檔同樣是從北京來的,可對莊理很冷淡,這次直接不配合作業。莊理需要做兩人份的事情,好不容易趕在發表會之前完成了,發表會卻和面試時間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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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可以負責發表嗎?」莊理給搭檔同學發簡訊。
對方很快回復,「你不是說一個人就能完成?」
當時搭檔同學不配合,兩人發生爭執,莊理誇下海口說一個人也能做完。有時候真是很厭煩自己那殘餘的一點兒骨氣,像幽靈一樣在千不該萬不該的時候鑽出來。
莊理只能好言好語說:「明早我有一個筆試。」
「就你一個人在找工作?」
沒一會兒對方又說:「你的工作可以讓男友安排啊。」
莊理頭疼,卻又無可奈何。
二人並非校友,但那件醜聞北京近幾屆高校學生幾乎都聽說過,儘管那不算一個多轟動的醜聞,沒有在網絡引起輿論。
說是有個女孩為了前程引誘教授,致使教授家庭破裂,名譽受損。其妻子鬧到學校里來。
一開始同學們也是支持女孩的,認為是教授反咬一口,栽贓女孩。誰會相信一個青春正好的女孩子會看上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肯定是利用教授職位,對女孩進行騷擾。只是女孩的沉默讓事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若不沉默的話,別的不說,畢業也成問題。
莊理順利畢業,申請到香港學校的研究生。因為與父親期望並不一致,她的學費、生活費都要自己負擔,她承認,就上學、工作來說其實不用租好地段的房子,可也不完全是虛榮,她的目的比虛榮更陰惻,想躋身另一圈層,被問到住哪邊的時候不至於遭遇詫異眼神。
現在沒人質疑她的出身,至少中產家庭水準,但知曉前情的同學難免會覺得她是一個現實的女孩,利用美貌與人際往上爬。
花花世界,這種人屢見不見,無可厚非,但總有人自命清高,討厭他們。
搭檔同學討厭莊理,莊理暗暗想那討厭中或許摻雜了妒忌。因為就算沒有男友給予的光環,她一樣什麼都做得很好,學業成績拔尖、和教授的關係親近、在本埠較好的會計事務所兼職。輕輕鬆鬆獲得一切,正是人們妒忌的根源。
只有莊理知道經過多漫長的夜晚,才做到了這一切。但比起努力這個詞,她更願意聽到聰明、天賦、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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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士落停,莊理做好決定。推掉這家金融機構的筆試,她還有百分五十的機會拿到其他機構的offer。
她和那些隨便讀讀金融系的同學不一樣,首選不是銀行、國企這種穩定又需要關係的工作,而是遙遠的金融中心,一個項目負責人或機構高管。
她可以從前端銷售做起,怎樣都可以,只要最終她會擁有很多很多錢。
萬克讓母親指責得沒錯,但莊理也沒有撒謊。她的確沒有寄託任何希望在萬克讓身上,只是覺得可以藉由他認識一些人。
不過,這些利益考慮並不是莊理答應萬克讓追求的原因。她寧願承認拜金,也不願承認自己被他打動。不願去觸碰自己心中有一處柔軟的、需要被愛的角落。
愛情是世上最滑稽的事情,這是母親用行動向莊理證明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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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環畢打街附近一間畫廊,穿短袖衫的男人依靠通往二樓的扶梯,手上捏著墨鏡鏡腿,還握一跑車鑰匙。
他看起來有些不耐煩,眉頭微蹙。有客人進門來他也不去招呼,或通知店員。
待客人四下瀏覽,離開後,樓上響起腳步聲。一位穿緊身露臍衫和寬鬆運動褲的年輕女人出現,葉辭的視線在小麥色的纖細腰肢上停留半秒,再落到她左耳一側誇張的一排耳洞上,然後彎起唇角。
「你換這身衣服是要去酒吧?」
阿英粲然而笑,「去你家呀。」
葉辭轉身往門外走,同匆匆跟上來的人說:「沒一點老師的樣子。」
「瑾瑜就喜歡我這樣咯,不然你幹嘛找我?」阿英狡黠地笑,「你過去『請』的那些老師就是太像老師了才被瑾瑜趕走的吧?」
葉辭無聲哂笑,「別拐彎罵我。」
葉辭的女兒葉瑾瑜年芳十歲,冷冷淡淡的個性像萬以柔,不開口羞辱人,但很會用行動讓人難堪,也像萬以柔。
但瑾瑜從不會趕人走,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葉辭。老師們只是老師的概率微乎其微,往往兼職情人。
最近葉辭似乎對這個角色扮演遊戲膩味了,辭退了瑾瑜的美術老師。阿英是正兒八經去接替這一職位的,其母親洪太太勒令她去,以免她死在派對里。
銀灰色保時捷918駛離的畫廊便是洪太太創立的,香江地產大亨洪先生第二任妻子。他們的女兒阿英大名洪懷英,名字繼承自外婆從前的閨名。
不知是否與此有關,阿英性格中也繼承了外婆部分的神秘感。葉辭喜歡這種無法把控的感覺,也正是因為這種感覺註定他們只能做兄妹。
周圍的人知道他們關係斐然,也有揣測過。畢竟只有阿英敢毫無忌諱地同葉二公子講話,其他人上前打招呼都得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