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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速緩下來,窗外的樹影和別的什麼影能分清了。

    「停一下兒。」語氣輕快,連京腔也出來了。

    司機適時剎車。

    車前的燈刺眼,走在黢黑坡道上的莊理別過臉去,又往路邊沿挪。

    然後那車又往前開了一截,讓車門正對她。

    就在她詫異時,車窗玻璃降下。

    微暗的光讓他的臉不甚清晰,卻也因此更為蠱惑。

    「靚妹仔,去哪邊?送你。」

    莊理心下一瞬捏緊,而後砰砰跳起來。她踩著心跳的節奏靠近車門,勾身與車裡人平視,將臉頰旁落下的碎發撥至耳後。

    「可以嗎?會不會麻煩?」

    真是裝得天真清純,未涉世的女大學生。

    車門直接從里打開了,他也講究效率,不喜歡浪費時間。

    莊理抿唇道謝,坐進車裡。司機自覺地將車駛了出去。

    「Lowy?」鄰座男人問。

    她呼吸時聞到酒氣,不是她那廉價伏特加。就好像懂得他不明所以的問句,她答:「本名莊理。」  

    男人微哂,一雙眼瞧著她說:「巧了,我叫葉辭。言辭的辭。」

    沉寂了一分鐘莊理才反應過來,他在講名字的玩笑。

    是理智的理。她想辯解,可怔怔注視著他的眼眸,發不出一個音。

    「傻女。」葉辭的笑聲打破沉寂。

    作者有話說:

    小狐狸遇上老狐狸

    第四章

    不辭萬里長為客。

    言下之意他們同是天涯漂泊的有緣人。

    莊理信了傍晚聽到的那句」就是這樣追到你大姑的」,他好會哄人。

    但也想到不辭萬里中有個萬字,她沒敢問當初」就是這樣追到你太太的」,因為話出口就有了歧義,像是她多希望他有意。

    「葉先生也是異鄉人?」莊理換了一個聰明的方式接腔。

    不過葉辭頓了下,好似像在觀察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像她這樣的女孩應該知曉問題的答案才對。

    「北京人。」他眼底尚留有笑意。

    莊理大腦形成神經反應了似的,下意識搜索北京葉姓的富豪,可是汪洋如海,沒結果。  

    她面上先呈現欣然之色,說:「我也是北京來的。」

    「哦是嗎?」葉辭這聲「哦」很輕,而句尾上挑,漫不經心中似乎稍帶幾分意外之喜。

    其實他都知道。

    莊理坦誠,「本科在那邊念的。」

    「學什麼的?」

    莊理說本科學金融,過來攻讀財會。又說不想進銀行,換方向是為了找工作。

    到底是不想進還是沒背景進不了大行,葉辭沒拆穿。

    「和阿讓是同學?」

    家族人多龐雜,對侄子的學業不了解也很正常。她說:「比他大兩屆,我念書早。」

    問女孩子總是不禮貌的,他沒有往下說。

    這一會兒功夫,商務車穿過安靜的住宅區,來到熙熙攘攘的街頭。

    車裡安靜片刻,葉辭說:「你去哪兒來著?」

    像是終於想起來了,他緩緩地再度看向她,手點額角,露出略帶歉意的笑。

    艷色霓虹透過窗玻璃在他眉眼間流動,掠過他高挺的鼻樑。她看見他的唇翕張。  

    「小莊,你吃了沒,我請你吃餛飩?」

    來港有半年,餛飩儼然是個世紀的詞彙了,莊理愣了半秒,說:「謝謝您的好意,不必麻煩了,我就在前面地鐵口下車就好。這裡離住處很近的。」

    「你不住學校?」

    「……嗯。」莊理說,「都一樣,學校提供的公寓至少也是兩人間,不方便。」

    意識到這話不對,又忙找補,「我在做part-time。」(兼職)

    葉辭忽然說:「你又怎知我是好意?」

    莊理怔怔然。

    「一個人吃飯太悶,是讓你把時間借給我。」

    莊理抬眸看他,「當作車費?」

    葉辭笑了,「被人當順風車還是頭一遭。」

    莊理習慣了看人臉色、聽人話中深意,當即感到心驚。不管他是哪家的葉公子,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莊理。」

    被叫到的人屏息。

    葉辭仍以那漫不經心的語調,「誰教你胡亂道歉的?」  

    「我就是……」

    「車麼不能亂坐,話也不能胡說,你覺得呢?」

    莊理啞然,片刻後應聲,「您說得是。」

    葉辭同司機講話,去灣仔吃餛飩。

    莊理陷在柔軟的座椅里,一整個世界眩暈。

    *

    跟著車在大道背道里繞,兩人無話。車緩緩停在昏暗的筒子樓下,門市亮著白熾燈光,沿街散步攤位,一應破舊頹敗。

    莊理沒想到是這樣市井的地方,像萬克讓說的去吃麵,就是高級餐廳一碗幾百上千港幣的海鮮面。她以為葉公子的餛飩也一樣。

    葉辭差司機去攤位前買,想起來問莊理,「你吃鮮肉還是蝦仁兒陷?」

    「我可以要紅油的麼?」

    「挺好,姑娘還能吃辣。」葉辭徹底說起北京話,示意司機師傅照辦。

    「一碗十個,二兩,能吃麼?」

    回答他的是輕微的咕嚕聲,從她肚子裡發出來的。她咬住唇別過臉去。

    她一晚上沒吃什麼,保持儀態光聽人說話了,然後喝了50ml四十度的酒,後勁上來,空空的胃開始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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