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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說得蠻巧妙,提到行為藝術家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關於「一個藝術家不應該愛上另一個藝術家」這句話的討論還沒有結果。
莊理覺得這不叫高總非要讓小萬加葉辭。騎馬短短時間裡,他們能從印象派對學院傳統的反抗,談到當代行為藝術,談到愛情,說明至少有一個人很健談。
莊理說:「可能我想多了,小萬這個人不像你以為的那麼聽話。」
好比那晚看出了莊理的寂寞,將其帶去了會所。南晴屬意小萬,看準的正是那蠢蠢欲動的期盼。
「我們認識多少年了,孰輕孰重我明白的,是姐們兒就不會讓人撬你牆角,你放心。」
莊理附和一句,結束了對話。
又不是苦兮兮悶頭學習的高中生了,鬼才相信這些女人的話。
*
做了按摩,莊理在按摩床上小憩了一會兒,起來穿衣服,發現自己容光煥發、狀態頗佳,興致盎然地對鏡拍了一張自拍上傳IG。
她有些時候沒更新了,一更新便有關注者收到發帖提示。有人問她在哪家spa館,莊理見是阿英那邊的朋友,便回復在北京啦。
「想去北京找你玩TT」
「來呀^^」
想著一出酒店便上車,莊理沒有太在意披散的凌亂的頭髮。下電梯時與一個男人擦身而過,頭髮飄拂過男人的臉,引得他轉身。
莊理卻是也遲疑了一瞬,回過頭去。
「Lowy?」
莊理頗驚訝地頷首問候,對方是在溫哥華見過一面的男人,不禮貌的Anderson 崔綸。
「你來北京了?」崔綸挑眉,一枚小小的耳釘讓他陰冷銳利一張臉多了分邪氣。
莊理隨崔綸講起英文,「對,我回來工作。」
「阿讓呢?」
莊理牽了下唇角,「發生了一些事。」
「略有耳聞。」崔綸說,「所以你們……分開了?」
「嗯。」
崔綸聳了聳肩,「我很遺憾。」
莊理意有所指地說:「是嗎?」
崔綸停頓了一下,說:「之前的事我很抱歉,讓你出來吃宵夜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為我惡意的玩笑向你道歉。」
這番道歉極盡虛偽。事實上崔綸曾試圖表示歉意,可當時莊理手機摔壞了,被誤認為是拒絕接聽。
後來他不時會看見她IG的動態,那些派對、跑車和名牌包,就知道他的判斷沒有錯,她虛榮物質。他之所以失敗,是因為這樣的物質女孩同時也心高氣傲,喜歡無聊的浪漫手段。
但崔綸不得不承認,莊理是讓人難忘的女孩。以至於他記到現在。
莊理表示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能在這裡碰到真是太巧了,但接下來她還有事,先走一步。
過去不敢開罪任何人,而現在有了依傍,對莊理來說這只是體面客氣話而已。
「你有微信嗎?」崔綸說,「加個微信吧。」
換手機號碼的一大作用就是清除這些煩人的關係,可當面遇到他們問起新的聯繫方式,莊理反而不知道怎麼拒絕。
「我不常用。」
「哦,我以為中國人用微信比較多。」崔綸遞給莊理一張名片,「有我的電話和郵箱,我會在北京待一段時間,有什麼事的話可以聯絡我。」
「好的。」莊理頷首告辭,在路邊攔下一輛的士,把名片永遠地留在了的士前座椅背的廣告夾層里。
*
然后庄理忘記了這件事,在如履薄冰的職場中把第一個經手的項目做得很漂亮。
葉辭聽說了,專門打電話來誇獎,問她想要什麼。莊理說等考完駕照再說。葉辭笑罵鬼機靈,就惦記著大的。
「不然呢,」莊理嬉笑,「惦記你?」
「葉總……」
莊理驀地頓住了,電話那邊有女人的聲音。
葉辭同對方回說了一句「等會兒」,接著講電話,「不該麼。」
調笑無法進行下去,莊理問:「你在哪裡?」
葉辭說他在近郊的園屋。
「誰在那裡?」
「很多人。」
莊理沒說下去,拎起包離開辦公室,又折返回來關燈,而後電梯也不等了,從安全通道跑下樓。
什麼時候開始踩高跟鞋健步如飛了,一步一級台階像是按下回憶的鍵盤,也沒有多長時間,卻恍若隔世,他們已經一起經歷了好多好多事。
莊理打車去遠處,大多司機一聽地方就將車飈走。最後用額外價錢攔下了車,來到了園屋。
夏意正盛,蔥鬱的植被樹林籠住水面上熠熠生輝的玻璃與木結構建築物。只是看見那燈光,仿佛就能聽見其中的歡聲笑語似的。
空氣悶熱,跨過池溝廊橋,偶一瞥發現飄落的泛黃的樹葉,她知道夏天快要過去了,這樣的悶熱與濕潤不過是它最後的掙扎。
池水表面盪起層層漣漪,雨忽然而至,一瞬就下大了。
莊理把包包抱在懷裡,埋頭往曲折路徑盡頭的園屋跑去。
身後有人喊著莊小姐,莊理回頭,一個穿黑色制服的安保撐著一把大傘飛快跑來。
「謝謝。」莊理握住傘柄時,撞見了對方擔憂的眼神。她的發梢和肩膀已經浸濕了,一定很狼狽。
她有點不想上去了。
雨水急促地拍打傘面,莊理呼吸之間都覺吸入了水汽。她邁步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