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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你傾向創作聯畫和系列作,這幅畫有一點點不同。」
「哪裡不同?」
「嗯……雖然你的聚焦『局部』,比如說花瓶、水果之類的靜物,也有桌角和女人的裙擺之類的,不過幾乎沒有真正的『人』出現。畫中這雙手看起來很朦朧,」莊理再次看向藝術家,真誠地說,「但我感覺到了一種力量。」
藝術家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你知道,我們在做什麼通常是不為人知的,只有當作品『掛』出來了,哦,人們才知道我最近畫了這個做了那個。Samuel——策展人其實覺得這幅畫是不夠成熟的。」
「不夠成熟?」
「有時候你也可以理解為它較異於我的其他作品,概念比較模糊,或者會讓整個展覽到這裡的時候忽然停頓……你應該能感覺到,就是一個小型的展覽也有一種場域,它應有它的節奏、韻律,當然,是對於策展人想要表達的話題來說。」藝術家微微聳肩,「策展人在今天過分重要了不是嗎?」
莊理思忖道:「所以為什麼『掛』出來了?」
「我堅持。」
在任何地方都一樣,話語權與地位呈正比。
聽見有人招呼,莊理同藝術家示意,踩著高跟鞋來到葉辭身邊。他結束了一場不短暫的談話,輕聲問她累了沒有。
莊理俏皮地說:「人是不會對新東西感到厭倦的。」
Opening開幕式之後也有類似於慶功宴的飯局,並非所有參加開幕式的人都能前往飯局,拿著名片來打卡的無名之輩,或者沒有學者教授引薦的學生,不在受邀之列。
坐車來到酒店,葉辭和莊理直接被工作人員請去主桌,座上有畫廊主、德高望重的研究學者、藝術家和另外幾位收藏家。其他的坐席也都精心安排過。
莊理講悄悄話,「真的很像喜宴。」
頭盤冷餐、濃湯、主食、甜點……八道菜精緻可口,讓人將將果腹,再佐以配餐酒和談笑風生,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葉辭一直留心照顧莊理。不過不用他再提點,她已經知道該怎樣接話,怎樣另起話題。他們這些客人不是來吃飯的,身負任務,和東主一起製造一段美好時光。
這時,工作人員發現有兩個未受邀的混進來了,他們向客人們派發名片,作自我推介。一位是青年人藝術家,一位是他的經紀人。
工作人員制止他們、請他們離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葉辭這一桌人也看了過去。
似乎對上了視線,經紀人拽著青年藝術家快步走了過來,說著話的同時把自印的畫冊遞給葉辭。
葉辭沒有接,於是對方偏移角度,遞到了莊理跟前。
不像別的場合,安保可以強制將人趕走,這裡地界小,業內左來右去總有熟面孔,業內人士亦都講體面、不開罪。
自知她一個還未完全被接納的局外人很適合唱白臉,莊理作嬌蠻得寵的情人,將人趕了出去,「你們不講規矩,我這人也不講規矩!」
再回座上時,莊理聽見席間的年輕人議論。
「他不是一向看不上opening,不屑show up嘛,當初還說別人是靠交際走到這一步的,結果?今日這麼丟人!」
「是呀!以前他自稱不會交際,你那場展覽也沒有去。他不來,誰又去挺他的呢……」
「不過葉先生旁邊那位是誰呀?」
騷動很快就被人們遺忘了,時間漸晚。
葉辭他們在東主邀請下移步頂樓酒廊,其他客人逐漸離散。
若說能否來飯局是一道分水嶺,那麼飯局之後能否再進一步,和東主去更私人的地方飲酒或抽雪茄,則代表你和對方、和這個藝術市場中心的距離。可謂圈內有圈。
莊理拿起手袋跟過去,猶豫一瞬也拿起了方才放在椅子上的畫冊。
What is Art?藝術是什麼,莊理尚不敢說一個懂字,可她覺得無論如何這是別人不顧顏面也要展示的東西,就像她做課題一樣,做一個東西一定是有所投入、用了心的。
乘上電梯,葉辭瞥了眼莊理手袋後面的畫冊,兀自笑了下。
莊理笑著輕輕蹙眉,似有撒嬌之意。
葉辭倒沒說什麼,攬著莊理來到酒廊。一開始莊理還參與話題,逐漸卻有些吃力了,無論是藝術還是金融投資,她所知的皮毛已不足夠在深入的談話中接腔。
一杯雞尾酒見底,莊理同葉辭耳語,起身來到吧檯前。
「哈囉!」門廊那邊出現一道倩影。阿英熟絡地攬住莊理的肩膀,問她喝點什麼,得知她已經點了一杯甜酒,阿英攏眉,打響指向酒保點了杯威士忌酸。
「你現在才來?」
「是呀,撞『檔期』,有個朋友的展覽開幕,在南邊,好遠的。」阿英說。
莊理順勢玩笑,「那你們是很好朋友?」
「距離證明關係,你已經入鄉隨俗啦。在這邊年輕人拍拖都嫌過海是異地戀。」
莊理挑眉,「William也在?」
阿英愣了下,笑,「好哇,原來你們私下有聯絡。」
「沒啊,我剛剛看到他IG發的動態。」
「我和他沒什麼,禁止想像。」
莊理說我可沒講什麼。
待酒吧把兩杯酒推到女士們面前,她們端著酒回到沙發座。有阿英相伴,聚會頓時活絡起來。
「可是你不能期望一個藝術家成為大師的同時又要求他做妓-女……是,是沒錯,現在整個行業現狀如此,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