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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茨木會知難而退,至少……絕不會在眾多陰陽師的矚目中找他麻煩。
只可惜, 茨木童子並不是一般的大妖,他的思維跳躍性極大,僅憑人類對大妖固有的認知並不能左右他什麼。
這廂晴明剛開始搞事,那廂茨木恍若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搞事的神經竟是前所未有得發達起來。
他不但沒有退縮分毫,反而“小心翼翼”地從牆垣之後現出了身形。窈窕淑女,於花木繁盛處娉婷而來,她美貌如花,一雙水潤的眸子“嬌嬌怯怯”地看向晴明,似有千般話語欲說還休,又有萬般情思纏綿悱惻。
她看著他,他看著她,像是成了一幅永不褪色的水墨畫。
晴明:……然而我覺得那眼中有殺氣==
他突然很想掩面逃走,只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安倍晴明若是遇見一小女子就狼狽竄逃,怕是之後的日子裡……他得變成同僚茶餘飯後的笑料,沒準還能被笑上一年。
不,這種情況絕對不能發生!
晴明很乾脆地一甩寬大的狩衣袖子,拂開桌案上粉色的花瓣,在一片紛揚的落英中瀟灑落拓地挺直了脊樑。他俊美的面容印著溫和的暖陽,一雙鳳眼輕佻,薄唇微勾,頓時流瀉出說不盡的風流韻致。
無疑,晴明長得極為耀眼,而這份耀眼在他的刻意經營下,就從七分變成了十分。
既然躲不過,那麼……只能靠裝逼了!
大陰陽師晴明的逼格,豈是一般人能比較的?
已有人開始用華麗的俳句讚美眼前的景致了,美人美酒,愛情佳話。
唯有源博雅愣神,他仔細盯著晴明看似輕鬆的坐姿,總覺得自己的好友似乎做出了防禦的架勢?
這是……怎麼回事?
源博雅不動聲色地朝院外的女子看去,心中翻轉著不少猜測。
能讓晴明如臨大敵的女子,莫非……是他自外頭的風流債嗎?
源博雅不禁有些好奇。
風流債·茨木迎著源博雅探究的目光,憑藉著多年女裝的經驗,嬌弱地邁著小碎步朝晴明走去。
紅白相間的和服十分貼合身段,搭配白色的襪子和淺胡桃色的木屐,茨木顯得青春靚麗極了。
他“婷婷裊裊”地靠近晴明,走得婀娜多姿。可不知是不是最近打了太多架的緣故,他這“小蠻腰”扭著扭著,就聽得“咔”的一聲,似乎有什麼零件壞掉了一般。
茨木僵硬了一瞬,他本能地伸出手扶住後腰,掌心卻摸到一片濕潤。淡淡的血腥味散開,鑽入了他的鼻腔。
也是在這時候,茨木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的腰側被雪童子掃了一刀……
雪童子的長刀凝結著冰雪的精華,所過之處都會凍成一片。
他切開了茨木的肌理,卻凝固了傷口的血液,直到時間流逝,冰雪中的妖力被茨木消化,那不深不淺的口子才一點點露出猙獰的外形,吐出新鮮的血水。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名嬌弱的“女子”臉色蒼白地看著晴明,一手扶住了腰部,有殷紅的血水順著和服留下,一滴滴染透了她的下擺,顯得觸目驚心。
眾人:……這……這是!
晴明心頭警鈴大振,源博雅被驚得起身。
庭院內替眾位陰陽師斟酒的女子驚異非常,她們匆忙起身想要扶住茨木,隻言片語中流露出大量的信息——
“別動,是孩子出問題了嗎?”
“你帶著孩子來找晴明大人嗎?”
“別怕……”
茨木悚然一驚,他覺得只是一息的時間,身邊居然圍滿了塗滿色粉抹著紅唇的女人!她們睜著一雙雙“含情脈脈”的眼,伸出蔥白的手,想要扶上他的腰身,為他寬衣解帶!
等等!你們這群無恥的人類!我茨木童子的身心都是屬於……臥槽!
女人蜂擁而至,茨木不管三七二十一,麻溜地側身躲開她們的手,一骨碌沖向晴明,伸出爪子扯住了晴明的衣袖。
晴明:……
這下子跳進黃泉都洗不清了!
“晴……晴明大人!你……”有女子驚呼出聲,她的眼睛迅速地在茨木和晴明身上打轉,露出一種瞭然,“這是您的女人和……孩子嗎?”
晴明:……
茨木:……
等等,什麼孩子?哪來的孩子?
茨木循著那女人的視線,慢慢地、準確地指向了自己的肚子……
大妖怪立刻慫了,他無法相信,人類的女人為何會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變得如此可怕,她們不僅不懼他的氣勢,還拼命想要扯住他,支配他,還想瞪他讓他懷孕!
還特麼覺得他懷了安倍這廝的孩子,什麼鬼?
事情猶如脫肛的野馬般不可控制,饒是晴明端著再俊逸的架子,也實在撐不住這場面了。
因為這破事放在人類眼裡,那就是——晴明公外出退治妖怪,偶遇一美貌女子,風流一夜揚長而去。數月後,女子懷著身子尋找晴明公,於庭院再遇,女子大喜大悲之下,忽而小產……
跟過分的是,風流的晴明公不僅沒認出這痴心的姑娘,反而揪著人家讓她跳舞!
天吶,這簡直是渣男!
眾女子不禁朝晴明投來指責控訴的目光,就連他的同僚目光都隱晦了起來。
晴明:……
不!身為白狐之子的他,怎麼能被這種困難打倒?休想!
晴明眉峰一蹙,借著狩衣的遮掩,暗暗集中力量在腳步。他卯足了勁兒一拐茨木的小腿,在對方毫無防備地往後一傾的情況下,趕緊伸手攬過他的腰。
茨木童子!怎麼這麼重?!
晴明心頭幾乎要罵出聲,他只覺得懷裡摟著一坨幾百斤的肉,重得他下盤脫力,險些摔倒。
不!穩住!成敗在此一舉!
“你是……”晴明忽然出聲,“沐子嗎?”
茨木:……沐子是個什麼鬼?
“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他對你不好嗎?”晴明語速飛快地說道,“三年不見,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啊!”
眾人微愣,隨即有些明悟了。
這名女子確實與晴明公認識,但已經三年未見。怪不得晴明公認不出她的樣貌,原來物是人非啊!
且,看這女子所嫁非人,居然懷著身孕尋找晴明公,怕是她家中出了變故吧?
人心易變,晴明話落,周圍人的眼神都溫和了不少。
“不過,別怕,既然你找到了我,接下來的時間內,我會照顧好你的。”晴明溫柔地作下保證。
他留下了信息量極大的幾句話,但每一句都恰到好處地洗白了自己。
他很清楚,話說得太明白會顯得刻意,朦朦朧朧真真假假反倒會讓人信服。
做完這一切後,晴明深吸了一口氣,憋著勁兒將茨木扶起,連拖帶拽地將這隻狗比大妖帶入了他的地盤。
席間眾人唏噓了一番晴明公的有情有義,獨獨源博雅思量了片刻,忽而對席間眾人告辭,匆匆離去。
他感覺到了……那些鮮血,滲透著大妖的氣息……
……
寧靜的和室之內,茨木、源博雅、晴明兩兩對望,說起來他們幾個都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晴明摺扇輕合,著實有些頭疼:“你只是為了送請柬,怎麼折騰出這麼多事?”
“外界都在盛傳我有情有義的美名,你暫時出不了京都……即使要出去,我也得光明正大地將你送走。”晴明無奈,“人類重視名譽,且多疑神疑鬼。你若是突然出現又消失,我沒法交代。”
源博雅看向茨木,露出了不善的眼神:“京都乃皇室聚居地,也是陰陽寮著重守護的地方。你確實有能力血洗這裡,但如果你動手……我和晴明將與你不死不休。”
“你做事真是魯莽。”晴明評價道,“請柬,如大妖棲居的危險之地確實需要你出馬,可人類的都城——你只需要付起酬金,就有人為你將請柬送達。”
偏生,茨木喜歡直來直去,能親自上陣就絕不嗶嗶,真讓人頭疼!
茨木點了點頭,對於“懷孕”這個字眼還心有餘悸。他發誓,以後再也不穿女裝來人類的都城了!
雙方的關注點完全不對,卻依然“愉快”地聊了下去==
晴明決定多留他兩天再找個完美的藉口將茨木送走,但他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而變化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
起因是茨木覺得不能吃白食,必須付出報酬;巧的是那檔口神樂來串門,正趕上茨木送禮物;後續便是茨木腦子一抽,塞給了神樂一堆漫畫和小飾品。
他並不知道那些漫畫是什麼,大妖怪只愛打架,對書籍並沒有興趣。
只不過喬心舒曾在逛書店的時候饒有興致地翻閱一二,他就上了心買下。一放空間就是好一段時間,喬心舒不提,茨木也忘了個乾淨。
而此時,隨手一撈,正巧拿來做個人情。
源博雅見妹妹拿著一疊書,沒有異議,在他的觀念里,書就是精神營養,毫無不妥之處。